许沐抬起头，大概是听懂了顾骁的意思，睫毛颤了两下，愣愣地看着对方，什么都没说。
顾骁就凑过去，距离近得差点儿贴许沐脸上：“你要实在无聊也成，大不了老子当小怪shòu给你摧残几个回合，总比你自个儿跟这儿苦大仇深着qiáng，是吧？”
言语间的示好能腻死一沓的和尚了，换了谁都听得出来顾骁这是铁了心要跟小沐子纠缠到底了。
可许沐却眉头拧得更紧，仍是一声不吭。
他不是没憧憬过这样的场面，但是有些东西，不是你弄坏了之后几句话就能重新拼凑得齐全的，就算齐全了，划痕仍在，疤也仍在。比如，心。
许沐对顾骁的期望，早在段小婉准备替天行道的那次聚会上，就已经消耗gān净了。他没力气也不敢不愿意再对顾骁有任何期待。
“许沐，愁眉苦脸这表qíng不适合你，也不适合我，真的，你他妈要真觉得委屈就使劲儿往我这儿开火，我眨下眼睛都不带的。你别像现在似的，我他妈最怕你这个模样。”
顾骁倒不奢望许沐能马上原谅自个儿，但他知道其实许沐对冯禹的事还耿耿于怀呢，然而面前这人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表示，甚至连闹都没闹过一场，这不是许沐原本该有的隐忍，顾骁受不了。
“……我要下车。”
许沐看了顾骁半天，却只说出这么一句话。
出乎意料地，这回顾骁毫不犹豫地打开车门，和许沐一起下了车。
一脚踩到没化开的雪地里，顾骁模样特别láng狈，仍旧穿着刚才的背心裤衩，冻得牙齿直打颤，却愣是不动声色地跟在许沐身后，尾巴一样寸步不离。
他本来不知道许沐进了局子的事儿，正跟体育馆里给学生上游泳课呢，忽然接到顾老爷子电话说让丫赶紧英雄救美去，几句话过后丫可倒好，丢了魂儿似的衣服都不穿了直接套个背心裤衩就蹿了出去。
……到现在里边儿还裹着一泳裤呢。
所以说其实眼下的qíng况挺诡异的，虽说俩人走的都不是人多噪杂的地儿，但前边一鼻青脸肿的愣小伙儿，后面紧跟着一比luǒ奔qiáng不到哪儿去的愣头青，兄弟俩都挺慎人的。
“许沐，”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顾骁哆嗦着忽然开口，“我都知道了。”
说完见许沐没什么反应，顾骁gān脆停下脚：“我都知道了……冯禹的事。”
许沐猛地止步，转过身：“你知道什么了？”
顾骁反倒笑了笑，也许是天冷的缘故，笑容有些发僵：“冯禹，冯欢，关玥的孩子，段非那杯被下药的酒，报纸上的照片……总之，全部。”
许沐有些发怔地杵在原地，嘴唇动了半天，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这些都是那天醉酒之后冯禹亲口告诉许沐的，本以为一觉醒来会全部忘掉，但是所有的事竟然依旧清晰地印在脑子里，想忘都忘不了。
就像一切都能解开，可是解开之后，却比知道真相之前更他妈让人接受不了。
“……谁告诉你的？”
“冯禹，”顾骁垂下眼，“昨天去找你之前，冯禹就在电话里告诉我了。”
如果当时冯禹站在顾骁面前，顾骁会毫不犹豫杀了他，绝对。
而许沐过了很长时间才缓过神来，却只是摆摆手，转身打算离开：“知道就知道了，其实也没什么。”
顾骁咬着牙，忽然扯住许沐：“关玥的孩子也是冯——”
“我他妈知道！”
没想到许沐转身就是一拳，喘着粗气瞪顾骁：“我他妈都知道！”
“知道为什么不说？我今天要是不讲出来你是不是以后都不打算告诉我？”顾骁不自觉提高音量，果真对许沐那一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只是他难受的是，许沐宁愿被自己误会也懒得再告诉他事qíng的真相。
许沐盯着顾骁，半晌，才面无表qíng地开口：“……我和你早就没什么可解释的，顾骁，滚。”
“不滚。”
没料到顾骁回答得这么gān脆，许沐微微一愣，随即冷不防一脚踢了过去。
向后趔趄了好几步，顾骁抬起头，目光里竟带了几分笑意：“许沐，我不滚，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滚了。”
许沐眯起眼：“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