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互殴从此进行到了一个新阶段,浅海吭吭狂咬三锦,三锦咚咚猛捶浅海。这时总管巴雅尔带着儿子跑来了,见了此景就大惊失色,而他儿子庆格尔泰见一gān同胞都在一旁观战,就急了眼,上前两步一把将浅海给薅了起来,同时用蒙语喝道:“你打我们王爷?”
已然乌眼青的浅海对他打出一记通天pào,庆格尔泰登时就鼻血横流了。
眼看三人大战就要开始,外面忽然进来一名日本宪兵,对着深海轻声说了两句日语。深海听后摸了摸小胡子,扭身就走出去了。
半分钟后,深海陪着位西装男子走进来了——唐森!
三锦坐在地上,浅海叼着三锦的马褂袖子,庆格尔泰抓着浅海的后衣领子——见到唐森后他先松了手,然后浅海也把牙齿收回去了。
唐森依旧衣冠楚楚的漂亮着。
眼前这qíng景让他做了个小吃惊的表qíng,随即就笑问道:“这是怎么了?多王爷?浅海少佐?”
浅海擦了擦嘴,用日语嘀咕了一句,似乎是也有点羞愧,低头就走到深海旁边去了。
庆格尔泰也后退几步,站到了父亲身前。
三锦最后站了起来,扫了唐森一眼:“我要给我哥哥发丧,那个狗日的不让。”
唐森望着他微笑了:“这个时候比较敏感,为了日蒙亲善,的确是不要太铺张为好。”
三锦冷笑一声:“杀了我们的人,还不让发送,你们未免太霸道了吧?”
不等唐森回答,他大踏步向门外走去:“丧事我一定办,而且大办!毙了我哥哥,还他妈亲善!”
唐森没有动,不过在三锦经过自己身边时,他悄悄的伸出手,指尖就划过了对方的手背。
三锦的手很凉。
唐森没有再多阻拦,他只是处处不动声色的捣乱。
霞山的丧事办的很不顺利,总是不断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要是往常,三锦作为兄弟,大概也就马虎敷衍过去了;不过他现在在和日本人赌气,变成了一个犟种。
他很忙,因为巴达荣贵留在化德看管二格没有来,所以身边也没有一个得力的下人。天气又热了,他不停的出汗、喝水、再出汗。
由于没有时间去吸鸦片烟,他只得弄来一些红丸顶着——所谓红丸者,乃是日本货,吗啡和糖jīng混合成的药丸而已。唐森见他开始吃这东西,就叹息道:“真该去大连把烟戒了。”
三锦看了他一眼,本来身体就不舒服,这回连心里也不舒服了:“嗯。”
唐森见周遭无人,便伸手在他后背上摸了一下:“其实我希望你不要回化德带兵,你应该把烟戒了,然后找个安静地方好好生活。”
三锦低下头,忽然觉得很无力:“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唐森笑了:“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然后又严肃了面容:“不过这次我是认真的。”
三锦点点头,转身走了:“哦。”
在霞山入土之后,三锦实在撑不住了,半死不活的上了汽车要打道回府。车开之前唐森弯腰站在半开的车窗前,探头对他说道:“我如果有机会了,就去看你。你保重。”
三锦瘫软着靠在座位上,听了这话就斜眼看了唐森:“嗯。”
汽车发动起来,他的眼皮也渐渐阖了下去。
“不用看我。”他忽然发出了极轻的声音:“不用看了。”
唐森直起腰来,眼看着汽车在一队骑兵的护卫下,一溜huáng烟的驶上了土路。
他想三锦还是多少有些伤心的。
他想已经很久没有人为自己伤心或者快乐了。
三锦肯为他伤心,这让他感到很快乐。
他就这么快乐的转身走掉了。
三锦一到化德,就听说德王因为嫌化德这名不吉利,所以把化德县改成德化市了。
他对这事儿不关心——和任何大烟鬼一样,他现在懒得多费心思了。
进了家门,他欢喜起来,吵吵嚷嚷的笑着喊:“二格!阿玛回来啦!”
二格穿着一身白地儿红梅花的软纱裤褂,本来是正坐在小板凳上发呆的,一听到三锦的动静便立刻起身向屋外跑去——跑到门口时又硬生生收住了脚步,扭头钻进了一旁曳地的金丝绒窗帘里。
三锦喊了一圈没见着人,便挨屋找到这里,一眼瞧见窗帘下露出了一双系着蝴蝶绊儿的小皮鞋,就蹑手蹑脚的弯腰走过去,隔着窗帘一把搂住了二格:“臭宝贝儿!我让你藏!让阿玛逮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