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_作者:尼罗(156)

2017-09-28 尼罗

  然而,程廷礼并没有立刻对他进行“处治”,因为日本军队从热河打进了察哈尔,程廷礼忙着抵御外敌,一时间顾不上处理家事了。

  顾不上归顾不上,忙里偷闲的,程廷礼让人给小鹿发去了一封电报,电报内容简单明白,直接就是让他回天津。有些话不必摆在明面上说,尤其是双方心知肚明的话,三言两语便可点透。小鹿在看过电报正文之后,心中清清楚楚,知道这是gān爹对自己的最后通牒,自己若是乖乖回去了,风làng消于无形,天下依旧太平;可自己若是不回去,就有gān戈要大动了。

  小鹿不怕大动gān戈,单只是感觉自己对不起gān爹,他养了自己一场,结果养出了个刀兵相见的仇人。

  在接到电报的当晚,小鹿将电报放在油灯上,手腕一晃,把它燎成了一团火。

  然后他上chuáng躺好,心里盘算着明天回县城里去——连着好几天没和何若龙见面了,两人像个受管制的半大孩子一般,每次分开之前都要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而且说好了,是不见不散。

  小鹿闭了眼睛想睡,可是耳边总有只蚊子骚扰,嗡嗡的飞个不休。小鹿睁了眼睛,摸着黑东一拍西一拍,拍到最后不耐烦了,仰面朝天的大喊一声:“小张!蚊香!”

  隔壁房屋里便是睡着张chūn生,张chūn生睡觉很轻,以着小鹿的粗喉咙,震醒他是轻而易举的事qíng。隔着墙壁隐隐答应了一声,不出一两分钟的工夫,外间房门一开,张chūn生一手端着蜡烛,一手端着蚊香盘子,披着上衣走进来了。

  把蜡烛固定在了外间桌子上,他借着微弱的光亮往里间走。天气热,小鹿没有盖被,但是为了防蚊子,所以保留了他那一身白衣。直挺挺的仰卧在chuáng上,他规规矩矩的伸展了双腿双臂,是个祭品的姿态。

  张chūn生看了他一眼,然后弯腰把蚊香盘子放到了桌脚旁边。这蚊香是县城出品,烟气有些刺鼻,既熏蚊子也熏人。他怕团座会和蚊子一起挨熏,所以极力的想把它往远放。

  他曾经见过小鹿的履历,知道团座不过是二十刚出头的年纪,其实还小。对待这样一位小团长,他简直会生出怜爱和维护的心。小团长本来有着一身清冷的正气,纯洁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他万没想到把小团长从神坛上拉下来的人,会是个土匪。

  因为这个,他看何若龙简直就是个邪祟。

  披着衣服直起了身,他见小鹿没有别的吩咐,就悄悄的要往外退,不了未等他真迈步,chuáng上的小鹿忽然又开了口:“小张。”

  张chūn生像受了针刺一般,几乎哆嗦了一下:“在!”

  小鹿的声音很轻,带了一点犹犹豫豫的柔软意味:“孙军医会不会打针?”

  张chūn生想了想,想起所谓孙军医者,便是那个善配小药、并且药不死人的良医。和心狠手辣的劁猪圣手相比,孙军医算是个温柔的好大夫了。

  “会。”他笃定的回答,答完却又起了疑惑:”您说的是打针还是扎针?孙军医会往皮ròu里注she药水,但是针灸他不会。”

  小鹿一动不动的答道:“那我明天给你放假,你到孙军医那里学习打针。”

  张chūn生一愣:“您……您是想让我改行当军医去吗?”

  小鹿在暗中作了回答:“异想天开!你当军医,谁伺候我?我只是让你去学习打针,学会了就等着我回来!”

  张chūn生望着chuáng上的白色人形:“哦……您明天又要回县城了?”

  小鹿这回只“嗯”了一声。

  张chūn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让自己去学打针,有心多问几句,可又感觉他像是不大耐烦,那问题在嘴里打了几个转,最终就还是没能出口。

  翌日上午,小鹿启程回东河子县城,张chūn生成了闲人,也就跑到孙军医那里开始学习打针。孙军医没有劁猪的绝技,经济紧张,底气不足,所以为人十分谦虚有礼;又因为张chūn生是团长身边的红人,所以孙军医热qíng洋溢的拿出结了垢的注she器,以及生了锈的铁针头,又让小兵捉来一些脏猫臭狗作为试验品,一管子一管子的吸了井水往猫狗身上扎。张chūn生是个爱gān净的,然而军令不可违,只好是忍着臭气,捏着鼻子学习。

  与此同时,小鹿果然是如期的和何若龙又会了面。何若龙比他先到一步,他进门时,何若龙正高高大大的站在门口,是一副守株待兔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