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世腾依然攥着禁烟局——新一任的察哈尔省主席乃是他的岳丈老白,老白不肯让女儿和她离婚,因为认为离婚就是休妻,老白嫌丢人,但是看女儿跟着女婿守活寡,他也愤恨。横竖程世腾的财产女儿也享受不到几分,老白便有意拿下他的局长,让他滚回家里和他爸爸作伴去;可在试着拿了几拿之后,老白发现程廷礼余威尚存,不可小觑,程世腾本人这些年苦心经营,基础也是颇为雄厚,并不是自己想拿下就能拿下的。
程世腾既然在其位,自然就要谋其政。此刻坐在父亲面前,他略显疲惫的歪在沙发椅中,给自己点了一根香烟:“嗯,去了,看了看小鹿。”
程廷礼登时竖起了两道眉毛:“你不要命了?”
程世腾对着父亲喷云吐雾:“我心里有数。去之前在北平见了他一面,和他说了几句话——要不然我也不敢贸然的去。”
程廷礼的眉毛慢慢落回了原位:“他现在怎么样?”
程世腾笑了,从怀里摸出了一块怀表。将怀表链子从胸前纽扣上解下来,他打开表盖,献宝似的递向了程廷礼:“看看。”
程廷礼接过来一瞧,见表盖里面嵌着一张圆圆的小相片,相片上是小鹿的正脸,看样子,这还是一张近照。
“咔哒”一声合了表盖,程廷礼心里酸溜溜的不得劲了:“他给你的?”
程世腾欠身伸手,从父亲手中拿回了怀表:“偷的,我住到了他家里,从他书房里偷着拿出来的。”
程廷礼垂下眼帘,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心中翻了醋làng。而程世腾将怀表揣回胸前口袋里,自得而又慵懒的向前呼出了一口烟雾。
这不是炫耀,这是暗示。父子之间,唯一的亲人,然而有话也不能明说,只能暗示,暗示自己和小鹿已经是qíng投意合,父亲无论如何,都不该再cha足进来了。
程廷礼领会了他的暗示,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直不肯正视儿子。儿子是如此的年轻漂亮,正如他二十大几的时候。可他现在已经年过半百,实在是没有资本和二十大几的儿子竞争了。
除非不竞争,只抢夺。但凭着小鹿现在的实力与靠山,又岂是能轻易被人抢夺了去的?
程世腾在父亲这里坐得够了,把话也说尽了,便拍拍屁股起身告辞。而他前脚刚走,小韩后脚就进来了。
程廷礼被儿子那一番暗示搞得憋气窝火,如今见了小韩,也没好脸色。下意识的把小韩和小鹿放在一起做了比较,他忽然感觉小韩几乎不堪入目。小韩站在他面前,一句话都还没说,他便抄起茶杯,不分青红皂白的扔向了小韩:“滚出去!”
小韩这些天死皮赖脸的黏着他,被他由着xing子折磨成了半死不活,如今冷不防的见茶杯迎面飞来,他还没来得及躲闪,额头上就已经受了重击。他慌忙抬手接了茶杯,茶杯没碎,但是茶杯里的热水泼了他满身满脸,额头上也立刻红了一片。愣怔怔的望着程廷礼,他张着嘴哑然片刻,末了脸上现出哭相,同时高高举起茶杯,恶狠狠的向地上掼了个粉碎。
然后他就哭着跑了,而程廷礼知道他跑不出这座公馆,所以不理不睬——跑出去了更好,他时常感觉这孩子黏得烦人,是另一种邪xing。
如此过了些时日,开始有日本人登了程公馆的门,想要争取程廷礼的合作,建立华北的自治政府,以便和南京对抗。程廷礼自有一番主意,虽然他贪恋名利,但是绝不肯往这风口làng尖上站。先前他和日本人打了一年多的仗,一直是真刀真枪的gān,如今他变了策略,开始只在口舌上周旋,实际行动丝毫没有。人在家中坐,他静等着各路人物送上门来。
如此过了不久,在这一年的初秋时节,他重新回归了军政两界——南京政府任命他为河北省主席,河北省的保安司令一职,也由他兼任。
与此同时,华北的自治政府也成立了,名号叫做政务委员会,这委员会里既有中国一方的人,也有日本一方的人,qíng形很是复杂,而出任委员长的人,却是赵振声。赵将军比程廷礼年纪轻,也比程廷礼野心大。程廷礼怕惹事,他不怕。程廷礼现在连职务都不太在意了,只要保留自己的军队和财富;赵将军却是立志要做华北王,日本人,他要管;南京的人,只要到了华北,也须得听他的话。
刀光剑影是在暗处的,半大不小的军头们驻扎在各自的地盘上,则是照常的过日子,比如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