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龙_作者:尼罗(78)

2017-09-28 尼罗

  打就打了,没处讲理,没人管她,哭也白搭。于是她只好放空头脑,也不思,也不想。不思不想的时候,人就如同木石,很疼的地方,也不那么疼了。

  迈步绕过前方的露生,她推门走了出去。夜很静,也很黑,她抬头往天上看,看到今夜的星星竟是那样亮与大,熠熠生辉。有流星划过天际,留下的光芒也璀璨如同一道金虹。

  她无忧无虑的少年光yīn已然过了,她所有不得见人的美梦也破灭了。她还没有真正地姹紫嫣红过,一生中最好的年华,糊里糊涂地就这么完了。

  丫丫悄悄地回房睡觉,谁也没有惊动。和衣躺在chuáng上,她虚脱一般地闭了眼睛,呼吸微细。因为方才与露生的一相会一表白,已经耗尽了她毕生所有的勇气。

  所以她现在恢复原形,重新变得又懦弱、又笨拙。

  与此同时,露生也上了chuáng。端端正正地仰卧在chuáng中央,他似睡非睡地做了个梦。

  他梦见十二岁的自己站在一堵高墙下,墙头上面坐着秀龄。他知道墙后有坏人追杀过来了,所以向上举起双手,要接住跳下来的秀龄。然而向上定睛一瞧,他发现秀龄不见了,墙上人变成了七岁的丫丫,丫丫噙着食指,低着头向他天真羞涩地笑。

  没有秀龄,丫丫也行。他急得一蹦三尺高,拼命去抓丫丫的脚。可是就在他的指尖已经触碰到丫丫之时,丫丫忽然无声地向后一晃,被人从后方硬拽了下去。

  他在梦里怔了怔,然后转身便跑,一边跑一边对自己说:“我把丫丫也给丢了。”

  他跑得很急,明知道自己是抛弃了丫丫,可因为怕被那些坏人追上,所以一路逃得头也不回。如此狂奔到了一定的程度,他猛地一睁眼,带着一身冷汗清醒过来。

  扭头望向窗外,他看见了暗淡的晨光。心有余悸地微微喘息着,他知道自己这一夜牺牲了什么。

  为了利用龙相复仇,他把丫丫和自己全牺牲了。本是一对姻缘,如今两离散。丫丫孤零零的一个人,怎么受得住那小疯子的荼毒?而自己见死不救,又有什么面目再去充她的大哥哥?

  在接下来的几天,露生都想方设法地避着丫丫。而丫丫仿佛当真意识到了自己的准新娘身份,也躲在房内不大出门了。

  几天之后又过了几天,本县最大的成衣店派来了大马车,送来了新制的凤冠霞帔和四季衣裳。那衣裳大概是很贵重的,小伙计们小心翼翼地捧着衣裳盒子鱼贯而入,神qíng全都很肃然。银楼的掌柜也亲自送来了金银首饰,首饰装在锦缎匣子里,匣子摞匣子,叠得老高,由几个大伙计捧着。

  衣裳和首饰进了龙家的门,被一队老妈子接过去送到了huáng妈屋里。huáng妈把那衣裳盒子打开了看,旁人跟着看,一边看一边低低地惊叹。衣裳太多了,一样一样地看不完,于是huáng妈转而去开首饰匣子。匣子本身已经是花团锦簇了,匣子一开,里面更是宝光闪耀,看得老妈子们瞠目结舌,huáng妈更是又要笑又要哭,张罗着让人去把丫丫叫过来。

  然而丫丫没到,龙相先回来了。

  龙相没进屋,站在院子里喊道:“huáng妈,东西都到了吧?”

  huáng妈在屋里走腔变调地答应了一声,还是个又哭又笑的状态。颠着小脚往外走,她费了十分的力,只迈出了一分的步。而未等她走到门前,龙相又开了口,“那我这几天就把丫丫娶了得了,下个月还有事,我可未必在家!”

  huáng妈终于推开了房门,“这几天就办?”

  龙相不耐烦地一挥手,“速战速决,就这么定了。自从说要结婚,丫丫就开始躲着我,我回来一趟,连她的人影都看不见。总这么着哪行?”

  huáng妈一看龙相要发急,立刻像要哄天神似的,堆着笑容满口答应。

  而龙相这话说了不过几个小时,又有女客光临龙宅,正是徐参谋长的太太。

  徐太太和huáng妈做了一番长谈,因为徐太太乃是一位雍容高雅的夫人,在huáng妈眼中,很有几分贵妃气度,所以这场谈话被huáng妈铭记于心,无论何时提起来,都感到一种心满意足的光荣。

  而在这场长谈结束之后的第二天,huáng妈就把丫丫送到徐家去了——徐太太实在是个好人,愿意将徐宅收拾一番,临时充作丫丫的娘家。要不然让丫丫从前院嫁到后院,虽然也无不可,但说起来终究是有点不大像话。

  徐太太这样善解人意,丫丫,在huáng妈眼中,却有点给脸不要脸的意思。不但不欢天喜地,反倒终日沉着一张脸。huáng妈向她提起龙相如何如何,她一言不发;huáng妈现在要亲自带着她上马车往徐家去,她也不说去,也不说不去,都跟着huáng妈走到大门外了,她忽然不声不响地站了住,huáng妈催她赶紧上车,她抬头望着马车,却是如同钉在了地上一般,一步也不肯再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