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礼坐在写字台后面,端着一杯温茶默默的喝。茶很芬芳,他很仔细的咂摸着味道,越咂摸越觉得这茶好。后来他简直是要爱上了这茶,不知不觉的把一壶半冷不热的温吞茶全喝光了。
他推门出去撒尿,看到沈子靖跪在淡云的卧室门前,木雕泥塑一般,额头就抵在那门板上。
沈嘉礼立刻就移开了视线,看不得沈子靖这样低三下四。他有心挥起手杖把这没出息的小子抽打的振作起来,可是心思一转,他发现自己这是又贱上了——他们是好是坏,是抹脖子是跳井,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子靖在淡云房门前,一直跪到了深夜。
仆人不听见主人按铃,是从不擅自上楼的。淡云不露面,沈嘉礼也不理他。在一片绵绵无绝期的寂静中,他坚持到最后,也感到了绝望,便扶着墙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回了房。
翌日清晨,沈嘉礼刚刚睡醒,就听到门外起了喧哗。出去一看,仆人告诉他道:“老爷,太太不见了!”
他不是很惊讶,但是故意做出惊讶的样子:“不见了?”
仆人们常年过着平淡的生活,如今家里出了这般大事,一个个几乎有些狂喜:“是侄少爷发现的!太太房里的衣柜空了一半!别的东西倒是没动。”
惊讶的沈嘉礼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侄少爷呢?”
“侄少爷出去追了!”
沈嘉礼想了想,然后吩咐仆人道:“今早,预备我一个人的饭就够了。”
仆人们知道老爷和太太的感qíng很差,不过太太这毕竟是离家出走,挑战了老爷的权威。大家都等着看沈嘉礼bào跳如雷,然而沈嘉礼哈欠连天的洗漱更衣,当真是下楼独自吃早饭去了。
沈子靖是下午才回来的。
进门时沈嘉礼正在打电话,他气喘吁吁的大踏步走上前去,一巴掌拍断了沈嘉礼的通话。
“她不见了!”他红着眼睛,几乎失控的对沈嘉礼大嚷道:“她身上只有一百多块钱,能到哪里去?”
的确是“一百多块钱”,沈子靖那份私房放在chuáng头矮柜上,用一个小闹钟压住,淡云一分没有多拿。
沈嘉礼皱着眉头放下电话听筒:“我怎么知道。”
沈子靖高高大大的站在他面前,手足无措的带出了哭腔:“你为什么要那样做?你要bī死我们吗?”
沈嘉礼qiáng忍着没变脸色,轻声问道:“你还有脸和我说这种话?”
沈子靖毕生都没有受过这种打击,心神都乱了,也不在乎旁边是否有人,不假思索的就大声哭泣道:“你这疯子,你要控制我一辈子吗?我们不是你的玩物,你就不能放了我们吗?”
沈嘉礼听到这里,终于是忍无可忍了。“腾”的站起来,他指着沈子靖的鼻尖怒吼道:“混蛋!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让我控制你一辈子,你也配!不要看我这些年给了你几分颜色,你就装模作样的开起染坊!凭你的罪过,我杀你都够了,为什么饶你这条狗命,你心里明白得很,不用我一一细说!”说到这里他喘了两口粗气,又奋力一甩袖子:“混账东西,真以为我离不得你了?我告诉你,你现在就给我滚!”
此言一出,沈子靖却是愣住了——沈嘉礼居然让他滚!
沈嘉礼怎么会让他滚呢?三叔不是爱他吗?他要是真走了,沈嘉礼能舍得?眼睁睁的望向对方,他见沈嘉礼面色雪白,虽说是大动肝火了,却并没有愤慨到了发狂的程度。
“发什么傻?”沈嘉礼一脚踹翻了茶几:“马上滚蛋!怎么?还等我付你一笔赡养费不成?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哦,对了——”他不耐烦的侧身向楼上一挥手:“我不留你的行李,你这就去收拾,然后给我立刻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我告诉你,别说我将来能有儿女,就算我断子绝孙了,我把钱撕掉烧光,也不留给你一分!”
这话是有典故的,当初都说沈家三房有钱,长房觊觎,所以qiáng行把沈子靖过继给了沈嘉礼,也许是想在遥远的将来,能为后代分下一笔财产?沈子靖当初倒是没有这个心思,沈嘉礼也不提这个话,怕伤了大侄子的自尊心。
现在无所谓了,反正是一拍两散,一刀两断。他自己已经难过得很了,还去管别人?当然是什么狠绝说什么,这样自己出了一口恶气,还能痛快好受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