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劫_作者:尼罗(122)

2017-09-28 尼罗

  白摩尼在枕头中摇了摇头:“除夕我要戒,可是……没忍住……太痛苦了。大哥让我休养了几天,初三又开始戒,戒到今天,还没完呢。”

  顾承喜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看他实在是怪可怜的:“白少爷,你忍住了。等戒完大烟,我还陪你玩。你说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你说要揍谁,我就去揍谁。怎么样?够意思吧?”

  白摩尼一咧嘴,笑出了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小顾,你怎么总不来看我?”

  顾承喜收回了手,压低声音答道:“我有点儿害怕大帅,没敢来。而且还回了一趟家乡。”

  然后他把手伸进衣兜,摸出一只gān糙编的蚂蚱:“大过年的,不知道该给你送什么礼。知道你不缺好东西,所以我gān脆自己编了个小蚂蚱。糙是gān净的,编得也紧,绝对不会自己松散了。你瞧瞧,我手艺怎么样?”

  白摩尼从被窝里抬起了一只手,接了糙蚂蚱看了又看:“你编的?好,像真的一样。要是染成绿色,就和活蚂蚱一模一样了。”

  顾承喜笑道:“谁说蚂蚱都是绿的?蚂蚱颜色多着呢!也有huáng的。”

  白摩尼是个缺乏常识的人,所以很惊讶:“蚂蚱不是绿色的吗?”

  顾承喜在chuáng边蹲了:“等夏天到了,我给你逮一串蚂蚱,让你看看。”

  白摩尼侧了脸,睁了眼睛看他。现在真是彻底没朋友了,只剩了小顾还肯来陪他。

  顾承喜没有长蹲不走的道理,而他刚走不久,霍相贞回来了。

  霍相贞在楼下脱了外面褂子,穿着一身墨蓝色福字团花长袍上了楼。进了白摩尼的卧室,他第一句话问道:“上午怎么样?”

  白摩尼见了他,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怕——先前他敢对着霍相贞任任xing撒撒野,但是现在不敢了,现在他自认理亏,他怕了霍相贞。

  “上午没发作。”他细着嗓子答道。

  霍相贞放了心,转身出门想要喝口热茶。白摩尼不知道他的意思,只能眼睁睁的望着他的背影想:“怎么又走了呢?”

  白摩尼把糙编的小蚂蚱塞到了枕头下,然后静等着霍相贞再回来。等着等着,他犯了瘾。

  四肢百骸一起痛痒了,骨骼关节中像是有虫蚁在蠕动啃噬,伤了的左腿明明没有动,然而从大腿根到脚趾头,皮ròu筋骨竟像是抽搐拧绞了一般,一波一波疼得锥心刺骨。涕泪失控的流了一脸,他闭了眼睛呻吟出声——先是呻吟,片刻过后,便是呜呜的哭叫了。

  没有办法,戒烟药丸全是吗啡制的,泰勒医生不许他吃,他只能是硬挨。一般戒大烟的人也都是硬挨。除了硬挨,没有更好的办法。

  两只手抓住了chuáng单,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左腿像是少了一层皮肤,虚弱的蹭在丝绸chuáng单上,感觉竟是如同蹭了火炭,烈火直接烧灼了他血淋淋的骨ròu。他高一声低一声的哭号,哭到撕心裂肺的时候,他断了气没了声。静默片刻之后,他猛的缓过了一口气,同时又带出了一声哀鸣。正是痛不yù生的时候,房门忽然开了,是霍相贞回了来。

  霍相贞已经脱了长袍,换了一身短打扮。上chuáng盘腿坐好了,他把白摩尼用棉被一裹,直接抱到了自己怀里。双臂紧紧的搂住了他,霍相贞深深的俯下了身,仿佛是要把他和自己勒成一体。而白摩尼勉qiáng闭嘴忍住了哭泣,不想让大哥看到自己这张狰狞扭曲的面孔。

  手臂肋骨似乎都要被霍相贞勒断了,往日绝不能够承受的行为,此刻却是抵消了毒瘾的痛苦。颤巍巍的长出了一口气,他轻声哭道:“大哥,你再使劲。”

  霍相贞就又加了力气。

  当霍相贞感觉自己将要把白摩尼勒坏之时,白摩尼熬过了今天的第一场苦刑。

  一身的睡衣全被冷汗浸湿了,他躺在霍相贞的臂弯里喘粗气,一边喘气,一边又极力挣扎着想说话:“小顾上午来了……他让我忍住……他还用糙……给我编了个小蚂蚱。”

  话到这里,他闭上眼睛休息了片刻,然后继续说道:“小蚂蚱在枕头底下……大哥你看看……像真的一样……”

  霍相贞回过身,伸手往枕下摸,结果真摸出了个糙蚂蚱。

  用蚂蚱脑袋蹭了蹭白摩尼的鼻尖,霍相贞左右摇晃了身体,做他的大摇篮:“看看人家顾承喜,练兵,是拼了命的练;打仗,也是拼了命的打。我让他当团长,他手底下没有不服他的。他是什么出身?你是什么出身?你比他高十倍百倍!小弟,你才多大?人生往后的几十年,你就打算鬼混着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