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劫_作者:尼罗(320)

2017-09-28 尼罗

  霍相贞扭头盯着他的身影,盯了一路。末了拧起两道眉毛,他没好气的转向安德烈,抬手指点着院门方向说道:“你看他那个样儿!看他那个没皮没脸的样儿!”

  安德烈虽然觉得秘书长这个样子堪称活泼可喜,但是瞄着霍相贞的眉毛,他很识相的一声没吭。

  霍相贞把桌上的纸笔向前一推,同时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就会个哭,哭得我脑袋疼。几百年前的事儿都翻出来了,这把他委屈的!”

  若是倒退几个月在北平,马从戎纵是哭成了杜鹃啼血,霍相贞也绝不会动心。可是彼一时此一时,如今霍相贞手里握着几万大兵,领了番号得了军饷,虽然前途依旧未卜,但是起码眼下算是回了chūn还了阳。换言之,他有底气了,他不怕马从戎再嫌弃自己是个“吃老本儿”的了。

  外人再怎么落井下石,再怎么痛打落水狗,他都扛得住;哪怕被人烧了半座宅子,他都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唯独家里这几个人,对他是一治一个准。偏偏又像商量好了似的,先是白摩尼,后是马从戎,全不饶他。一刀子捅进心窝里,要他半条命;及至回过头再见面,又说是误伤。

  说是误伤,他就真信。一个是心里的,一个是身边的,从小到大,形影不离。不信怎么办?不信能行吗?

  霍相贞一动不动的坐在窗前,他很少定下心来思索家事,今天想了,心中乱纷纷的,却又想不出什么清楚的眉目。后来他自己一拍大腿,决定不想了。

  外头还有那么多军务等着他呢,他不能让自己把时间耗在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上。

  况且又真是想不明白。

  霍相贞带着安德烈出了门,到军部坐了一下午,傍晚时分回了家,迎面就是一把热毛巾。马从戎笑着说道:“大爷回来的正是时候,先擦把脸,晚饭马上就上桌。”

  霍相贞没说出什么,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和手。把毛巾jiāo还给马从戎,他迈步走进了后院。摘了帽子脱了上衣,他正想让安德烈给自己倒一杯茶,不料窗外忽然飘进一股子香气。他抽鼻子嗅了嗅,安德烈则是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房门一开,马从戎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笑道:“大爷,开饭了。”

  霍相贞还是一言不发,直接奔了东厢房。

  东厢房是一排三间,其中一间摆了大圆桌子充当餐厅。霍相贞进门之后站到桌前,只见桌上架着一口小铁锅,锅里焖着各色河鱼,浓郁的汤汁还在咕嘟咕嘟的沸腾着。另有一只薄薄的大盘子,盘中高高垒了一摞松软焦huáng的棒子面饼。鱼是鲜香,饼是甜香,香得热气腾腾,让霍相贞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不是天津卫的吃法儿吗?”

  马从戎走了过来,为他拉开了椅子,同时陪笑说道:“下午我到厨房看了看,听厨子说您天天就是一荤一素,什么花样儿都没有,反正也真是没办法,这儿地方小,一没好手艺,二没好材料。我正琢磨着要给您弄几样新鲜饭菜呢,恰好有人送了活鱼过来。我一想,得,给您弄个熬鱼贴饽饽吧!”

  霍相贞坐下了,拿起个棒子面饼咬了一口。马从戎见状,连忙亲自端起了大海碗,给他盛汤盛鱼。正是忙碌之际,他忽听霍相贞开口说道:“看什么?坐下吃!”

  他愣了一下,随即心中一怎狂喜,正要面红耳赤的出言推辞,不料安德烈嗫嚅出声,作了回答:“我……”

  一声“我”后,他很尴尬的看了马从戎一眼。大帅坐着自然是理所当然,可是当着秘书长的面,他也坐着连吃带喝,未免有些不大合适。屋子里只有三个人,两个人吃,只让秘书长一个人当差,安德烈觉得这样的秘书长很可怜。

  霍相贞知道他是马从戎一派的,也依稀猜出了他的意思。抬眼一瞪安德烈,他加重了语气质问道:“你怕什么?给我坐下!”

  安德烈乖乖的在一旁坐下了,而马从戎脸上的红cháo瞬间退了,端着海碗抄着长勺,他给安德烈也盛了满满一碗的鱼,同时用轻快的声音笑道:“爵爷,吃吧,别看鱼不大,味儿可真挺好。”

  然后放下长勺,他垂着手站到了霍相贞身后,脸上还微笑着,笑得安德烈不敢抬头看他。他占据了有利地形,肆意的紧盯了霍相贞的后脑勺。知道安德烈会合霍相贞的心意,可是没想到这小子向上爬得这么快。马从戎心中百味陈杂,又想哭又想笑,还想把一锅焖鱼全泼到窗外去。这他妈的,他想,这他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