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喜拔出手枪,一枪把拦路卫兵杵了个踉跄。然后迈步跨过大门槛,他在影壁前一转身,径直进了院子。院子是大四合院,好是很好,但是处处新得过分,没有烟火气,不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家。他刚一露面,两边房门开了,呼啦啦涌出一大群卫士,一个个全都横眉怒目:“谁?gān什么的?”
顾承喜收了手枪,然后朗声答道:“我是四旅二团的团长顾承喜,奉了大帅的命,来见连师长。”
卫士群中走出一名高个子副官。若有所思的将顾承喜上下看了一遍,他随即一挑眉毛:“你等着,我去向师座通报一声。”
话音落下,副官往后走。原来大四合院是两进的,前头院子住的全是副官卫士。
顾承喜等了片刻,最后等回了高个子副官。副官对他说道:“师座肯见你。”
顾承喜道了声辛苦,然后迈步要往前走,不料副官在他身后一伸手:“慢,师座只见顾团长一人,其余的弟兄,还请留在前院等候吧!”
此言一出,顾承喜的步伐登时顿了一下。单枪匹马的去见连毅?连毅可不是心慈面软的人,一言不合,自己很可能是有进无出。但是不进也不行,连毅要是真想发难,自己除非是跑回家去,否则只要留在连宅,就必定逃不过一场恶战。
逃回家,当然是不可能。霍相贞第一次派给了他正经差事,他必须做出个正经的成绩。继续迈步向前走了,他知道自己之所以敢赌了命去见连毅,不是为了向霍相贞效忠,是要让霍相贞知道自己也是条好汉。有朝一日,他要让霍相贞对自己心服口服。
在里院的正房里,顾承喜见到了连毅。
连毅人在一铺暖炕上,暖炕名副其实,当真是微微的有一点暖意。靠着棉被垛半躺半坐了,他是军裤衬衫的打扮,腰间服服帖帖的扎了牛皮腰带。衬衫是月白绸子的料子,软颤颤的抖着光,袖扣是朵灿烂的小金花。双脚伸在炕尾一个大男孩子的怀里,他转向顾承喜一笑:“大帅怎么了?舍不得放我回天津?”
抬手向后一捋锃亮的背头,他嘿嘿一笑:“平时也没见大帅恋着他连叔叔,今天怎么了?静恒转xing了?”
顾承喜知道他有实力,背了人,敢拿着霍相贞随便打趣。现在不是替霍相贞出头的时候,所以他只笑了一下:“大帅说现在城里不太平,让我来保护连师长。”
连毅笑模笑样的看了他一眼,没开口,但是舌头在嘴里打了个转。把手向后伸到了棉被垛下,他毫无预兆的抽出了一把手枪。顾承喜一惊,但是站稳了一动不动——动也晚了,不如不动。
手枪挺漂亮,是jīng致的比利时花口撸子。连毅先是抬手向上瞄准了他的眉心:“小兄弟,少和我打官腔,叔叔知道的比你多。”
然后枪口慢慢下移,最后对准了顾承喜的裤裆。连毅笑微微的又问:“顾团长,你说,是我的枪硬,还是你的枪硬?”
他的枪口里像藏了个眼珠子似的,瞄得顾承喜卵蛋要转筋:“当然是连师长的枪硬。”
连毅哈哈笑了,随随便便的把手枪往炕上一拍,又对着顾承喜招了招手:“来,宝贝儿。现在我走不了,你也回不去,正好俩光棍凑一对,也亲近亲近。”
顾承喜把心一横,走上前去——和连毅在一起,他时常要“把心一横”。弯腰把手枪拨开了,他一歪身坐上了炕,又对着炕上的大男孩子一抬下巴:“我是光棍,连师长可不是光棍。”
大男孩子不会超过二十岁,生得鹅蛋脸大眼睛,淡淡的扫了胭脂涂了嘴唇,一看就是优伶一类。怯生生的扫了顾承喜一眼,他垂下头,绣花似的继续给连毅捏脚。而连毅向后一仰闭了眼睛,一只手很大方的搭上了顾承喜的大腿。上下摸了几把,他忽然一睁眼一扭头:“哎!”
顾承喜转脸正视了他,先以为他又要嬉皮笑脸的开huáng腔,没想到连毅此刻却是似笑非笑,一双眼睛里she出了锐利的光:“小顾……”
他的声音低而有力:“跟我上天津玩去?”
顾承喜隐约明白了他的用意——跟着他上天津,然后另起炉灶重开张。连毅也是一军的统帅,霍相贞能给他的,比如荣华富贵;连毅一样的能给。
可是他要的,并不只是荣华富贵。如果此刻和连毅走了,以后和霍相贞轻则反目成仇,重则天各一方——和成仇相比,他更怕的是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