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毛巾去附近的山溪边去洗涤,邵光毅用眼角余光撇到了后方段提沙的身影。
段提沙蹲在了顾云章身边,目光像热水一样,滚烫的泼在了对方身上。
顾云章端着一搪瓷缸子米粥,先用勺子舀着喝了一口,随即扫了段提沙一眼:“看什么?”
段提沙认真的答道:“将军,你真白啊。”
顾云章盯着段提沙审视良久,并未从他那眼神中找到恶意——不过他还是放下搪瓷缸子,腾出手来扇了对方一记响亮耳光:“闭嘴,走开!”
段提沙不提防,结果被他打的身子一歪躺倒在地。捂着脸坐起来,他蹙起一边眉毛,满脸孩子气的幽怨:“将军,你的脾气真大。”
顾云章的神经末梢都跃跃yù试的苏生过来,试图从对方的言谈举止中感受到一丝一毫的轻蔑调笑——然而没有,段提沙的神qíng有点傻气,一双眼睛清清澈澈黑白分明,所说所作似乎都是发自内心的。
端起搪瓷缸子,顾云章继续喝粥。
这时段提沙又轻声开了口:“好看的人,脾气都大;因为大家都宠着他嘛。”
顾云章咽下一口米粥,头也不抬的轻声道:“段提沙,我听不得你说话,你快离我远一点吧!”
第117章 救命恩人
段提沙自作主张的追随军队,赖在了顾云章身边。
他很快乐,对谁都是一副高高兴兴的面孔,而且相貌也端正可喜,中国话又说的十分流利,所以护商队上下的士兵们对他都很友好,宁愿带着他每天早晚吃两顿gān饭。而顾云章见这人属牛皮糖的,撵也撵不走,几日之后也就习惯,不去管他了。
顾云章不搭理他,他却是很恋着顾云章。
在起初的一两天内,他寸步不离的跟在顾云章马后,东一句西一句的乱拍马屁,仰着脸蛋和顾云章说:“将军,你今年贵庚啊?”
将军高高的骑在马背上,眼望前方装听不见。
他没有得到回答,但毫不气馁,继续认真说道:“将军,你是瓜子脸呢。”
将军依旧天聋地哑。
他低下头,忽见顾云章那马靴靴筒上蹭了一抹污泥,就伸手小心的将其抹了下去。顾云章没想到他还敢碰自己,下意识的就一甩马鞭抽了他的脊背;他躲闪不及,痛的耸起肩膀“哎哟”一声,随即抬手给顾云章看:“将军,你的靴子脏了。”
顾云章哪里是个讲理的人?段提沙一出声,他扬手又是一鞭,同时口中轻轻斥道:“闭嘴。”
段提沙皮糙ròu厚,虽然每天都要挨上几鞭子,然而安然无恙,不过是后背上破了几块油皮而已。如此过了十天半月,队伍上下都已经把他当成军中一员;邵光毅没想到这来历不明的猴子居然会如此受欢迎,就恨的咬牙切齿——又不好表现出来。
邵光毅如今在军中,就像一个隐身人一样。谁都知道他在,可谁也不去和他亲近,说白了就是歧视他;另外他和顾云章太亲近了,仿佛受到了传染一般,那xing子也变得yīn冷起来。
段提沙对待顾云章,一直抱有一种赞美的态度。
他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一句也不肯保留。顾云章在前面爬山路,他跟在对方屁股后面,冷不丁的就来了一句:“将军,你的腰可真细。”
顾云章半路转身,一脚就把他踢到山坡下面去了。
段提沙灰头土脸的起身追上来,并不委屈抱怨什么。对于他来讲,顾云章的位置过于高高在上了——凡人倒了霉,只能怪自己命苦,是不好去和菩萨理论的。
因为旅途危险,所以马帮走的很快,尽可能的在山林中抄近路,一个多月后便经过了密支那一带。顾军一路上大仗小仗打了无数,每次都是大获全胜,后来士兵们都有些疲沓了,同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虽说都是溃兵出身,可就凭他们的资历经验,凭那一身武器装备,人生舞台怎么着也不该是这缅北丛林。
这种qíng绪是在军队中普遍存在的,尤其是中央军中流落过来的军官,个个都唉声叹气,觉得自己是被国家抛弃了,信仰和前途都化作了泡影;而以海长山为首的关外帮倒是不甚在乎——他们大部分都是胡匪出身,后来又给满洲国看家护院,既不懂什么主义,也很有自知之明,只要能吃饱喝足就是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