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深诧异地看着他:“席医生。”
原来席医生也曾经这么困扰吗?
席枫往后耙了耙头发,笑着从口袋里拿出烟,后想起什么又放下了,笑道:“是啊,以前实习的时候,遇到一位被长期家暴的女士,我听了她的事情,帮她调节,很认真建议她离婚,结果她却觉得我在破坏她的婚姻。”
楚云深再次瞪圆眼睛,席枫看的想笑,却忍住了:“后来她再也没来过,我也没去关注接下来的事情,但是几年后,我却在警察局看见了她。在她丈夫再次家暴的时候,她杀了他。”
楚云深绷紧脊背,困惑地看过来,席枫再次开口:“所以你看,别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最重要的是自己。”
归根结底,心理医生只能减少一点负面能量,最重要的是自救。
当时席枫遇到那位女士,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却也无可奈何,最后只是帮助警方给她出具了精神异常的证明。
也是那一次,席枫懂得怎么去分解工作中的负面消极情绪,说他冷血也好,无情也好,但是他学会了做一个旁观者,一个引导者,决不会是参与者。
楚云深听懂了他的话,跟他四目相对,席枫依旧笑着,“所以你看,情绪不能压抑,但也要学会控制,你不必为突然出现的消极情绪慌乱,有什么困扰都可以说出来,或者记下来,我们一起解决。”
楚云深突然眼眶发红,绕了这么大一圈,席医生还是担心他为刚刚的事自责。从来没有人会这样子告诉他,他父母曾经带他看过心理医生,但对方并没有给出什么实质性的建议,他也无所谓。
一直到现在。
有个人循循善诱。
心里汹涌的情绪急需要一个宣泄口。
席枫跟他坐的很近,听得见轻微的呼吸起伏,他心里略犹豫一下,拿纸巾给他接着大滴大滴的眼泪,环着他的肩膀。
抑郁症病人最难受的莫过于情绪压制着不能发泄。他们消极悲观,哪怕想走出黑暗,却找不到出口。
席枫给他轻轻拍背,楚云深埋头在他怀里痛哭,一声声像小兽的呜咽,席枫不忍心拉开人,心里叹气,思绪却忍不住天马行空,他从来跟人不亲近,连自己弟弟也没抱过。
不过席琮那个皮糙肉厚的,也不会哭的这么委屈。
过了十几分钟,席枫低头看人,无奈又好笑,青年已经在他怀里哭累睡着了。长而翘的睫毛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鼻尖红彤彤的,大概是因为把情绪宣泄出来了,眉宇没有之前的忧愁,称得上乖巧。
已经两点了,李初然深知席枫的习惯,在接待病人之前,有不少准备要做,她如往常一样推门进来,结果看见席医生抱着早上那个青年,正拧着眉,似乎在犹豫。
席枫使了个眼色,李初然把话语咽下去,默默走过去帮他拿了一张毯子放在沙发上垫着。
“再拿一张毯子过来。”席枫把楚云深小心放平在沙发上,随手拿了自己的外套给他当枕头,随后接过李初然递来的毯子,把人裹得严严实实。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关上,席枫拿衬衫去卫生间换上,出来后又恢复往常沉稳的样子,明明都是笑,但李初然就是觉得刚刚的席医生比较温柔。
席枫坐在办公室里,面前茶香袅袅,今天的与其说是病人,不如说是朋友。席枫看着曾经得了厌食症的人一步步痊愈,说话间也多了几分随意。
男人很年轻,但异常消瘦,他端起茶喝了一口,扬眉笑了:“席医生,谢谢你。”
席枫摇摇头,给自己倒了杯茶:“我说过,应该谢谢你自己,还有陪你走了这么久的爱人。”
男人眉目柔和:“我跟小筠准备结婚了,下个月,席医生有空来吗?”
“不了,你知道我不喜欢那些场合,最近也忙。”席枫回绝了,工作他尽职尽责,但是涉及到平时私人时间,他有种离群的孤僻,比起喧嚣的人群,他更喜欢煮一壶茶,读一本书。
仿佛叙旧的三个小时很快就过去,席枫合上病历本,笑道:“现在你算是真正痊愈了,以后不用看见我了。”
“谢谢。”男人低笑。
席枫整理好桌面,想起还在休息室睡觉的青年,他让李初然帮忙看着的,既然没有来找他,那么楚云深大概是还没有醒来。
“嗡嗡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