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理馆内立时有些乱套,幸而那日本老板是识得盛国纲的,这时便跑上前来,cao着蹩脚中文和他好一顿敷衍寒暄;盛国纲见状,也就忍下一口气,随便找了处宽敞雅间进去坐了。
待到一桌菜肴上齐了,有人关好雅间拉门。而盛国纲盘腿而坐,先糙糙吃了一口生鱼,随即抬眼扫视全场,越看越来气。将筷子往桌上一拍,他指着张参谋长骂道:“张宗耀!得亏你没妈没大爷,要不我真要活活骂死你。你说我jiāo待给你的事qíng,你哪有一次是办利索的?”
张参谋长低头喃喃道:“那人不是马大公子的亲戚嘛……我琢磨着您和马家关系密切,所以就没敢下手……”
盛国纲不耐烦的一挥手:“去他妈的关系密切吧!他马家敢抢我的买卖,我就弄死他!你到底能不能gān?你要是gān不了,我把钱给姓陆的,你跟着再看一次,看看什么叫做专业!”
张参谋长很忸怩的jiāo握双手,被盛国纲骂的心都满了。
盛国纲方才已经把其余人等全部痛斥过一遍,如今余下这位参谋长也没能逃过。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清酒,他“咕咚”一声咽入肚中,而后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不要看我!”他微微低头,抬眼望着前方众人:“吃吧!”
大家当即开吃,不敢不吃。
酒过三巡之后,盛国纲那qíng绪渐渐好转,言谈间也和颜悦色起来。部下诸人察言观色,也随之活泼了些许。谈到过年一事时,张参谋长大着胆子建议道:“马上就过年了,师座是不是也去趟北平,拜访拜访赵将军呢?毕竟外面说起来,他可还是咱们的顶头上司呢!”
盛国纲将胳膊肘支在桌沿上,以手托腮的思索答道:“赵振声?这人也就是名头大,他手下能有多少兵?再说咱们现在几乎是全进了天津卫,不要他的钱,也不要他的地盘,剩个番号,他若是想要,我也给他——还有必要再去瞧他么?”
张参谋长陪笑道:“反正……的确是去不去都行。去的话……也就是官样文章,大家脸上都好看嘛。”
盛国纲皱着眉头想了想:“赵振声——这老小子最爱摆谱儿,我真是看不得他那死样。不过去一趟也行,只是麻烦得很,还要提前打电话,也不知道能不能见上面。”
张参谋长搓着手,笑着不敢再多说了。
盛国纲咂了咂嘴,又若有所思的发了会儿呆,忽然转头询问张参谋长道:“哎,你说,什么东西既好吃又好消化?”
张参谋长没想到他会忽然问到这里,十分认真的忖度了一下,他郑重其事的答道:“炖肘子吧!”
盛国纲不屑的一摆手,显然是非常的不以为然。
盛国纲在樱花料理馆门口和众人分离,然后就独自坐上汽车,一边想心事一边前往了英租界一带,去那好馆子里买来几样自以为美味的饭菜,用食盒拎着带回了家中。
进门后他把那几样吃食jiāo给仆人,然后就蹑手蹑脚的上楼去窥视虞家兄弟。站在门fèng前这么一瞧,他发现那二人正在chuáng上抱着睡觉——虞幼棠是终日卧chuáng的,虞光廷无所事事,也跟着懒惰了起来。
推门走到chuáng前,他低头望去,就见虞幼棠侧身仰脸睡的正沉,而虞光廷把鼻尖拱到他的颈窝处,也是呼吸悠长。两人因为还是睡衣打扮,所以身上倒也横搭了一条小小毯子,顾头不顾尾的一起露出了小腿和双脚。
盛国纲见了此qíng此景,很觉喜爱,忍不住弯腰伸手,分别摸了摸两人的脚。虞幼棠没有反应,虞光廷睡的不熟,倒是一下子就被惊醒了。
睡眼朦胧的坐起身来,他仰起头怔怔的望向盛国纲:“大哥。”
盛国纲一歪身在chuáng尾坐下了:“怎么又睡上了?”然后伸手一指虞幼棠:“早饭吃了吗?”
虞光廷摇摇头:“早饭不好吃,我也没吃。”
盛国纲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你跟着凑什么热闹?我从外面馆子里买了饭菜回来,一会儿多吃点儿吧。”
盛国纲手指有劲,虞光廷被他弹的很痛,抬起手一边揉一边又说道:“药没有了,鸦片酊也都用光了。你昨天给的烟膏太少,只够早上的份儿。”
“药没有了,我让人再去按单子买回来;鸦片这东西,终究不是什么好的,我看他现在也不那么又喘又晕了,那该停就停一停吧!当然,全停了怕他受不了,我一天给你一点膏子,你自己分配着用,反正就那么点儿,多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