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力返回一趟,于是低头对着地面说道:“你去把鸟笼子拎回来。”
盛国纲一愣:“我——你和我说话吗?”
虞幼棠没言语,拄着手杖要转身,而盛国纲这时反应过来,扭头就往外跑,不过半分钟便拎着鸟笼子回来了。
“幼棠,幼棠!”他急切的笑道:“你喜欢玩鸟儿?太好了,我明天给你弄一对儿大鹦鹉回来,会说人话的,一定好玩儿。”
虞幼棠独自坐在了沙发上,眼看着盛国纲把鸟笼放在面前的茶几上了,他就把食指伸入笼中,让那小鸟儿凑过来轻啄。盛国纲见了,却是一把将他那手攥住抽出,同时粗声大气的说道:“疼!它啄你不疼吗?”
虞幼棠抬起头望向盛国纲,半晌没言语。
盛国纲迎着他的目光,就觉着他那眼睛黑白分明清清澈澈的,真正是一汪带着神采的水。
他有点失神,柔qíng万千的望着虞幼棠,他觉着自己整个人都软化流动了。
最后,虞幼棠终于轻声开了口:“你吵死了,滚。”
第100章 风雨前夜
六月份,盛国纲在日租界的新旅馆开业了。
这旅馆实在气派,上下三层楼,足有一百多间房,里面陈设的整洁富丽,鸦片女人骨牌应有尽有,只要客人有足够的钱,真能十天半月的不见天日,活活的在里面醉生梦死。
盛国纲在这旅馆上投入了大资本,一旦开业,立刻引起了极大反响。盛国纲眼看着雪白大洋每日流水般的涌入,真是心花怒放,得意极了。
然而好日子没过几天,北平赵将军那边忽然发来电报,让他过去共商大事——他自然知道那大事的内容是什么,无奈何,只得是捏着鼻子动了身,很不qíng愿的前往北平了。
他大概最近就处在一个财运亨通的时候,钞票来势汹汹,挡都挡不住。在北平赵将军那里,他轻轻易易就得到了一张五十万元的支票,还有相当数目的军火弹药;而听赵将军的意思,只要盛国纲在战场上真肯卖命的打,那后面还有更多的好处。
盛国纲没话说——虽然在天津卫开旅馆更为安全稳赚,不过他毕竟是个军人,又收了军饷和不计其数的武器,赵将军要他把队伍拉出来,他没法不照办。
盛国纲最不爱当兵打仗。
当年在他二十来岁正开始出息的时候,他和虞嘉棠就谈不拢——他想在天津卫混个名堂出来,可虞嘉棠硬要把队伍往县城里带。他本来对虞嘉棠这个疑似父亲就很有意见,又不想眼看着自己那人生道路折在对方手中,于是一狠心,就下了毒手。
虞嘉棠出事后,虞家军散了架子,他带着自己那个小团体抢了军权,总算是进入天津卫,遂了心意。后来他跟着何老帅,虽然得不到什么好处,但也一直相安无事——结果太平岁月过了这些年,他又让赵振声给推到前线去了!
盛国纲大走财运,然而心qíng并不算好,很有一种哑巴吃huáng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沉着一张脸回了天津,他见此刻已到傍晚,便无心去玩,直接就回了家中。
他心qíng不好,行动反而诡谲起来,不声不响的就进了门,然后一阵风似的悄悄chuī上楼去,想要偷窥虞家兄弟的行为——如无意外,现在两人吃过晚饭,大概是一个逗小鸟儿,一个摆扑克牌。
要么就是关了电灯,两人抱在一起上chuáng睡了觉。
他蹑手蹑脚的穿过走廊停在卧室门前,张望之下发现自己失了算——房内只有虞光廷在摆扑克牌,虞幼棠却是不知所踪了。
盛国纲忽然就提起了一颗心,他受不了虞幼棠这样无缘无故的消失!
屏住呼吸继续前行,他在每一扇门前侧耳倾听,直到他看到了从书房门fèng中she出来的一线灯光。
“跑到这里来了?”他心里想:“我这里可没什么好玩儿的。”
将一只眼睛凑到fèng隙上一看,他只见虞幼棠坐在写字台后的沙发椅上,一手按着本翻开的影集,一手捂着眼睛低下了头。
盛国纲轻轻推开房门,这才想起来那本影集——当时拿回来翻看过一遍后,他随手就放到书房内的书架子上了。
“幼棠?”他放轻声音呼唤道:“怎么捂着眼睛?又不舒服了?”
话音落下,他放出目光一扫,结果发现虞幼棠所按的那一页纸板上,正赫然贴着金光耀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