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段提沙追到半路,忽然改换了思路,认为用火箭筒去阻挡一整队装甲车这个做法,无论如何都是不大现实——所以他及时停步,命人布下了一片地雷阵。
军中的火箭弹还是从本滇少将手中买过来的,数目有限,而各式各样的地雷——因为可以自制——倒是堪称无限。装甲车再厉害,也不能爬树趟河跳山涧,故而段提沙决定舍弃这条大路,彻底断掉装甲车前进的可能xing。
下达了命令之后,他就调头返回总司令部,以便可以密切关注西边前线的战qíng,结果他刚在指挥部门口下了车,就见两个黑小子人模鬼样的结伴走了过来。睁大双目定睛一瞧,他发现这两位并非生人——一位弯腰狗喘的乃是知识青年何建国,另一位直腰狗喘的就更熟悉了——自己的儿子!
“嗨呀!”他皱起一边眉毛,大踏步的走向了段珀:“你跑到哪里去了?”
段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很整齐的小白牙:“爸爸!我和何先生合作,用火箭弹打瘫了一辆装甲车!”
段提沙见儿子满脸黑灰,五官模糊,乍一看面目,好像就只剩了一口白牙:“什么火箭弹?”他狐疑的问道:“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段珀很得意抬手往东一指:“前线,战场上!”
段提沙听闻此言,吓得肝胆俱裂,登时一把抓住他那只脏手,而后将人扯过来,不由分说的就按在了吉普车的车门上。高高扬起一只手,他“啪”的一声拍在儿子的屁股上:“谁让你去前线的?你这不听话的臭老虎!”
段珀没觉着疼痛,所以并不翻脸,兴高采烈的还在吵嚷:“爸爸,何先生教会我用火箭筒了,和打枪差不多的!火箭弹可真厉害呀!”
段提沙这回把他薅起来抱在了怀里,狠狠的搂了几下:“你这混蛋老虎,前线多么危险啊!”
段珀挣扎着还要讲述自己的战斗经历,而何建国站在一旁,就见段将军对着段珀又摸又看,而段珀偌大的一个小伙子,嗓门响的像敲钟一样,说起话来却是“爸爸”长“爸爸”短,把这二字叫的娇声嗲气。
何建国自己是没有父亲的,所以感觉眼前这副qíng景十分有趣。
段提沙和儿子亲近了一通,然后才转向了何建国。
何建国,文能做教师,武能做she手,也算是个难得的人才,所以段提沙对他颇为和蔼,还想着特地问候一声:“何先生,你辛苦啦!”
何建国想了想,而后十分理xing客观的答道:“还行,也不是特别累。”
段提沙留意了他这态度,感觉这人与众不同,仿佛是个认死理儿的,就又格外问道:“何先生会用火箭筒?”
何建国这时气息已然恢复平稳,神色俨然的郑重答道:“我在……那个游击队里,一直是火箭筒主she手。”
段提沙扬起眉毛,拐着弯儿的“哦?”了一声,不知是要表示赞赏还是惊异。何建国以为对方是抱有怀疑,就又详细解释了一下其中原因:“他们欺负我。说是让我做she手,其实难得能弄到火箭弹,不过是要把火箭筒扔给我背负就是了——火箭筒很重的。”
段提沙听到这里,不禁要笑,可就在他将笑未笑的时候,指挥所内忽然奔出一名通信员,面目失色的凑到段提沙身边,用掸语嘀咕了一句。
他是说:“参谋长发来急电,我们在西线溃败了!”
段提沙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惊慌失措,同样用掸语对通信员吩咐了一通,他心事重重的抬头望了望天,而后转身走回了指挥部中去。
段珀站在吉普车旁,先是莫名其妙的望了父亲的背影,而后扭过头来又去看何建国。何建国现在有些不知如何自处——他不算兵,可是学生们都和童子军埋地雷去了,他这光杆先生似乎是在哪儿都不大合适。和段珀对视了片刻,他不甚自然的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看什么?”
段珀答道:“我看你像从灶坑里爬出来的一样。”
何建国不假思索的立刻答道:“彼此彼此。”
段珀一听这话,很是愤慨,走上前去用力打了对方一拳。何建国和他共同跑了一趟战场,以为双方已经成为朋友,没想到他翻脸如翻书,说打人就打人,心里就很窝火——不过也没办法,他这些年没少受气,胸襟已经宽阔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