掸邦自卫军对于总司令部所在的这一片山区地形,早已熟悉到了了如指掌的程度。凭着深重夜色的掩护,这支队伍在和政府军擦肩而过的近距离下,平行穿过了辽阔如海的茫茫山林。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经过一夜的急行军后,掸邦自卫军在翌日清晨走到了丛林的边缘地带。
然而全军上下依旧是不敢有丝毫松懈,因为除了政府军之外,此地还活动着缅共游击队以及其它武装力量,哪一股子都不是好惹的。今时不同往日,一旦双方开火有了硝烟响动,引来政府军可就糟糕了。
在短暂的早饭时间内,段提沙把冯参谋长抱到了一条小溪边,用湿毛巾为对方擦净了头脸身体,又解下了冯参谋长腰间那条被血块糊成紫黑的纱布,换上新绷带重新缠好。
等到把冯参谋长收拾的囫囵清洁了,段提沙给他穿上了一身崭新军装。将一张席子平整铺在一处有树有花有阳光的糙地上,段氏父子一起把冯参谋长抬过去,在席子上摆成了仰卧的姿势。
而后段提沙对那遗体做了鞠躬,段珀也跪下来磕了两个响头。一名士兵背着火焰喷she器走上来,一把火把冯参谋长烧成了灰。
段提沙现在没有能力为冯参谋长造墓,所以只好是带上他的骨灰,等安顿下来后再行下葬。
早饭时间一过,队伍继续急行军。
段提沙先前独自乘坐一辆吉普车,身边的位置是给冯参谋长留的。现在冯参谋长没了,段珀就过来补了缺。
父子两个这回受了打击,都有些恹恹的;段珀回想起冯参谋长的音容笑貌,扁了扁嘴还想哭,可是偷偷瞄了父亲一眼,他把那哭泣硬憋了回去。
他现在长大了,要懂事,要孝顺他爸爸,儿子不能再打老子了。
在上午十点钟左右,侦察兵一批接一批的赶回来向段提沙通报前方qíng况,每个人带来的消息都是惊人的一致:“报告将军,独立团还是没有出现。”
段提沙坐在自己的敞篷吉普车内,沉着脸仿佛是不甚在乎,对于接连而来的侦察兵们也只是冷淡的摇一摇指挥鞭,仿佛听的很厌倦。
段珀坐在一旁,却是有些不安起来:“爸爸,启明和启星怎么会不见了?是不是出了事qíng?”
段提沙面无表qíng的拍了拍儿子的大腿:“老虎,今天你要大开眼界了。”
段珀惊讶的转向段提沙:“爸爸?”
段提沙也扭头面对了儿子。翘起嘴角微微一笑,他抬手一拧段珀的鼻尖,用一种疲惫而温柔的声音说道:“你以后不要再管旁人,只要跟着爸爸走就是了。”
段珀略略皱起眉头:“爸爸,你是说……”
他没有把话讲完,因为感觉自己这想法实在太过可笑可怕。
段提沙一手扶着一支冲锋枪,一手揽住儿子的肩膀,笑模笑样的望向了前方。
段珀摇了摇头,几乎有些慌张的辩解道:“不会的,启明和启星不是那种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俩就像我的亲兄弟一样……”说到这里他哽住了,单是眼睁睁的看了段提沙。
段提沙侧过脸去亲了亲儿子的额头,又用力的搂了搂他那单薄肩膀:“没关系的,老虎,不要怕。”
在段珀胡思乱想心乱如麻之际,张家兄弟也是处在同样的矛盾中。
这些日子他们隐藏在林海深处的秘密营盘里,全凭电台和总司令部联系。段提沙那边的一举一动,他们都知道——正是因为都知道,所以他们心如油煎,在人生道路的十字关头左右为难。
张启星坐在帐篷前的一块大石头上,浑身上下已经是全副武装。张启明站在他面前,身上穿戴的倒是简便。
“我已经把话说完了。”他对着张启星轻声道:“你如果听,就听;如果不听,那我们马上出发,别误了接应的时间。”
张启星伸手揉了揉那受过旧伤的左大腿,而后低下头似笑非笑的答道:“你说的都对,我没别的想法!只有一点我不放心——万一将军的队伍被政府军牢牢缠死,到时候真是全军覆没了,那老虎怎么办?”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目光锐利的盯住了张启明。
张启明一脸温吞吞的表qíng,让人瞧不出他的内心活动来。
“老虎……”他语气平和的吐出这两个字,随即转头避开了兄弟的目光,无言的望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