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黎民手下还有一队亲随,是当年跟着他从万福县一起出来的,这时就被他撒网似的放出去四处找人。他别的本事没有,钱还是不缺少的,于是又买动了地面上的人物,让地头蛇们也一起帮忙。如此忙活了几个月,他连唐安琪的毛都没有摸到一根。
戴黎民急的快要撒癔症。要不是手里攥着那张信纸,他真要怀疑那一晚不过是huáng粱一梦。举着信纸在太阳下反复的照耀良久,他没有找到其它暗号,纸上只有那么几排黑字。
唐安琪也没说出个原因来,就让他忘了自己。戴黎民放下信纸,喃喃骂道:“混蛋崽子!真他妈的欠揍!”
戴黎民在天津城里找不出头绪,在家中又是无论如何都坐不住,故而收拾行装,自己跑到长安县去了。
他知道虞清桑已经离开了长安县,也知道吴耀祖搬去了文县。想到唐安琪说起自己“不知道算不算是通缉犯,反正不到天黑不敢出门”,他不由得生出疑心,以为唐安琪之所以逃走,只是不想连累自己。
可是凭他那野狗似的瘦样,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戴黎民怀疑对方是逃到老相识那里去了——虽然唐安琪和虞吴二人在战场上已然闹翻,可是时间过去了这么久,焉知他们三位没有泯了恩仇呢?唐安琪和他们可是太有jiāoqíng了啊!
虞清桑此刻是远在北平,戴黎民摸不清吴耀祖的底细,自然也不敢贸然登门。大中午的,他一个人在长安县的大街上来回溜达,肚子饿的咕噜咕噜乱叫——虽然心里上火,可人是铁、饭是钢,心里的闷火不耽误他吃饭。
他饭量大,一个人买了十个大烧饼,用纸袋子装着,一边láng吞虎咽的大嚼,一边心事重重的继续徘徊。偶然间鼓着腮帮子抬起了头,他忽然一愣,就见前方迎面走来一个抱着孩子的胖大婆娘,一身衣裳不好不坏,模样像个老太太——这不是虞太太么!
戴黎民知道虞清桑那人蔫坏,可虞太太什么也不懂,心地倒是好的。眼看虞太太身边只带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他便托着半口袋烧饼走上前去,低声唤道:“嫂子!”
虞太太费力的抱着嘉宝,正让他去看街边热闹,冷不防前边忽然来了个男人,就把她吓了一跳。紧搂着孩子后退一步,她抬头一瞧:“哟!狸子?”
戴黎民见虞太太一脸惊色,便连忙解释道:“嫂子,你别怕,我现在早不当兵了,不gān那些打打杀杀的事qíng了。”
然后他一眼看清虞太太怀里的嘉宝,不禁也愣了一下。心中立刻反应过来,可是他故意问道:“嫂子,这孩子……是你的?”
虞太太一听这话,眼圈忽然红了:“这哪是我的孩子,这是……”
她没把话再说下去,嘴唇有点哆嗦。如果怀里的嘉宝算是老二,那死在外面的安琪就算是老大。虞太太觉得自己就是他们两个的娘,抱着老二想起老大,她快要忍不住自己的眼泪。
戴黎民见了虞太太的反应,不忍心再试探下去,直接问道:“嫂子,你这几天见着安琪没有?”
虞太太的心里打了个激灵:“狸子,你这几天——见着安琪了?”
戴黎民思忖一下,认为对于嫂子,还是可以说出实话:“我前两个月倒是见过一次,从那往后,再没见过。”
虞太太知道戴黎民在小黑山时就喜欢唐安琪,可唐安琪早就死在战场上了,他前两个月见的又是谁?
虞太太冒了一身冷汗。弯腰把嘉宝放在地上,她伸手摸了摸戴黎民的额头,又夺过戴黎民手中的纸口袋,问他:“狸子,你瞧瞧,这里面是几个烧饼?”
戴黎民莫名其妙的向内看了一眼:“四个啊!”
虞太太又问:“那今天是几月几号?”
戴黎民抬腕看了看手表上的月相,刚要回答,可是突然也感到了不对劲:“嫂子,你怎么了?我一直都识数啊!”
虞太太看他一脸坦然,心中越发担忧:“狸子啊,嫂子知道你和你师爷有仇,可不管你们在外面怎么斗,嫂子的话你得听。你还年轻,千万不能钻牛角尖,你说你连个媳妇都没有,万一将来真落了毛病,谁能伺候你?”
戴黎民越发困惑:“嫂子,我……我挺好的啊!”
虞太太看了他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样子,只觉心酸,真想请个大仙给他禳治禳治。弯腰把嘉宝又抱了起来,她继续说道:“狸子,你心里难过,嫂子心里比你更难过。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有什么办法呢?安琪是个善良孩子,心里总盼着大家都好。所以你平平安安过日子,我把嘉宝抚养成人,这才叫对得起他,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