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肯把矛头指向凌云志,只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答道:“我怎么晓得?再说就算有了小孩子,现在这个qíng形,也是难养。睡吧睡吧,困死我了。”
说完这话,她合身拱进了凌云志怀里。而凌云志拍了拍她的后背,见她没有兴致,自己也就不再多说。
如此过了一个来月,便是进入十月时节。小海棠雇了本地的劳力,在村外镇旁的集市街边盖了一间浅浅的房屋,权作店铺。店铺开着大窗子,光线通透,里面仅有一张玻璃柜台。小海棠从来不在这里囤积货物,只把它当做一处能够遮风避雨的摊位。大白天的坐在柜台后面,她不知不觉地学会了吸烟。
这日下午,笃定是不会有空袭。她翘着二郎腿坐在窗边,无所事事地点了一根香烟。两根手指夹着烟卷送到嘴边,她轻轻吸了一口。
扭头向外呼出笔直的一线青烟,她骤然睁大眼睛,很意外地看到了关孟纲。
关孟纲不知何时来到窗外,正背着双手观察她。双方四目相对,他嘿嘿地笑了:“这个姿势很好,就是衣裳头发不大对劲。”
小海棠把脸扭开,自顾自地又吸一口。人躲在烟雾后面,似乎多了一层安全感。
关孟纲转身从门口走了进来,倚靠着玻璃柜台站到小海棠面前:“近来生意怎么样?”
小海棠不看他,盯着火红烟头答道:“有市无货,只怕没得可卖。”
关孟纲上下打量着她,见她头发衣裳都寒素,只有一张脸蛋是天然的鲜艳,眉毛睫毛都浓重,嘴唇红通通的带着棱角。
“过两天我要去趟昆明,有没有兴趣同行?”他含义无限地盯着小海棠,同时压低了声音,“这回,我能弄来西药。”
小海棠一听“西药”二字,立刻打起了jīng神——现在的市面上,西药真比huáng金还贵,而且huáng金易得,西药难寻。
可是一双眼睛亮过一瞬,她的神采随即又黯淡了下去:“我不去,家里离不开我。”
关孟纲当场便嗤笑了:“怕凌云志一个人在家会饿死?”
小海棠眼看四周无人,便是抬起头来,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别以为那夜你得了逞,从此就可以跑到我面前肆无忌惮!老娘对你是……是……是一手jiāo钱,一手jiāo货,双方自愿,两不相欠。别以为你爱了我睡了我,我就肯定离不得你!”
关孟纲笑道:“哟,这么无qíng啊?”
小海棠凶巴巴地看着他:“老娘是有夫之妇,你少鬼头鬼脑地摆出一副贼样子!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老娘缺钱缺货不缺男人!看你那贼眉鼠眼的德行,和我装什么西门大官人!真以为你是风流公子哪?”
关孟纲伸手指她:“你个忘恩负义的小婊子,卸磨杀驴啊!可是你别忘了,将来的日子长远着呢,难道你再也没有求着我的时候了?”
小海棠知道他是个无赖,可是对待无赖,她真是没有办法。用力把手中烟头向下一掼,她起身上前,在关孟纲的身上狠捶了两拳。
然后躲到柜台后面,她既泄了愤,又像是打qíng骂俏,不得罪人:“反正我不和你去昆明。你要是发善心可怜我,回来之后就分我一点西药;要是觉得我不听话没感qíng,那不给就不给,我也不争不要。”
关孟纲把胳膊肘架在柜台面上,却是转移了话题:“不去昆明,那跟我进城去吧!我带你烫个头发,再做两身新衣裳。”
然后他向前探过身去,神qíng狡黠地又笑:“还有点别的好东西,你在市场上绝找不到,我也给你留着呢!”
小海棠拿起抹布,默然无语地擦拭台面。关孟纲做出的诱惑真是太动人了,只要她略放松一些,就能得到无数的好处。
“要是价格高涨的时候,随便卖一瓶药出去,就能抵得上云志一个月的工作了。没有空袭的时候,镇上戏院从早到晚地开放,摩登男女出出入入,那里面本来也该有云志一个……”
她想得出了神:“云志就只会玩……应该把姓关的好衣裳扒下来给云志穿,云志比他漂亮得多……”
想着想着,她忽然笑了,也觉得自己太不讲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提当初的种种骚扰,关孟纲现在并没伤害到她,她倒是起了贼心,想要霸占人家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