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布呆住了,回头看着艾米,她捂住嘴,突然尖叫着哭出来。她妈妈仿佛疯了似的不断地打着她,季布抓住这个发狂的女人的手,把她拉开,“艾米,别哭了,让你妈妈镇定下来,就算你觉得你没有错,求她原谅还能让你更痛苦吗?”
艾米听见了季布的话,她茫然地跪了下去,可是哭得更厉害,季布觉得势头不对的时候,她已经晕了过去。
季布没有机会回家,他把艾米和她的母亲都送到了艾米父亲住院的医院。艾米的父亲是藏族人,藏族人没有姓氏,他选了大学时恩师的姓,姓艾,艾次丹,这个名字以前季布一直觉得而有点搞笑,不过今天他笑不出来了。在他的印象中,次丹一直是个高大qiáng壮皮肤黝黑的男人,他看过不止一次他骑马,没有一丝学者味道,倒像是美洲西部的印第安人。只不过最近一两年他都很削瘦,大家没有注意,以为他只是工作和女儿都要cao心的缘故,可是现在医生说他只能活几个月,应该过不了今年。
他冲季布微笑,季布觉得这个笑容还不如没有的好。他还有很多愿望,他是藏族人,希望遵守传统,在临终之前开着越野车参拜西藏所有的寺庙,但是现在看起来,已经不可能了。季布在他的chuáng边陪伴了一会,在季布幼年的时候,次丹寄托了季布对父亲的所有期待和梦想,高大qiáng壮能把季布举过头顶,让季布高高地骑在脖子上的男人,就是季布对父亲这个形象的所有模糊印象,记忆中他甚至曾经嫉妒艾米。可是现在这个人已经被岁月掏空了,时日无多。
季布回到艾米那里,她躺在chuáng上,看起来也很虚弱,烟熏妆只能把她显得更加憔悴。
“季布,”她的声音很小,有些飘忽“我是不是早就该选择你的生活方式,对得起所有人,除了自己,等到最后把自己忘记的时候,也就无所谓对不对得起自己了。”
“我没觉得对不起我自己。”季布在她chuáng边坐下。
艾米虚弱地笑了笑,“不想跟你争辩。我对你这种人,既恨又嫉妒。你知道如何生活,如何对自己最好又能顺手成全别人,对于会损害自己的念头不屑一顾。”
季布无所谓她说什么,“你要不要饮料?”
艾米摇摇头,gān巴巴地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直都想说谢谢你。”
如果不是在医院里,季布可能会说,别煽qíng了,你要是真长心就把小时候抢我的糖,长大欠我的钱都还清。可是今天不是时候,季布只是沉默着。
季布看到手机里已经有几条短信了,【季布,你在哪呢?】【你不能对我不理不睬的吧?】
【你别忘了……你没看到?】
“季布,其实,一辈子选择的时候就那么几次。”艾米突然说,转过头去,眼泪又流了出来。“可是我们永远都不知道对错。最惨的就是像我这样,选择了一半,结果……”
他删除了短信。他没有什么可说可劝慰的,他一直都不觉得自己应该对别人gān涉过深,即使是艾米,或者是陆安。如果她们需要他,他就在这儿,但是别人的人生,如何选择都不是自己该gān预的。
季布不知道该说什么,艾米的妈妈走了进来,艾米拉起被子挡住脸,季布低声打了个招呼,离开了。
季布回家,拉开大门就怒火中烧地喊了一声,“卫未一,你给我滚出来!”
“季布?”季慕晗刚好走出书房门,惊诧地抬起戴着婚戒的手掩在唇边,“季布,你喊什么?未一在书房跟我聊天呢,你这种态度叫他做什么?”
季布张开了嘴,恨不得能伸手把自己消散在空中的话给捞回来。
第9章
“季布你过来。”季慕晗看了季布一眼,又走进了书房。季布chuī掉嘴里的一口气,只好也走进书房。
第一眼就看见卫未一正在一张圈椅里安安静静地坐着,身上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多余东西,很普通地穿了一件面料柔软的灰色连帽T恤,一条浅绿色长度刚过膝盖的短裤,光着脚丫套着一双拖鞋。头发gān净柔软垂顺,配上那副表qíng看起来就不但无害而且好像还有点委屈。季布进来,他扫了季布一眼就移开视线低下头。
妈的,你还学乖了,知道装了,季布愤愤看了他一眼,就收起怒气,回头看母亲。“妈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说还要再过一段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