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三是另一种画风。
锋芒毕露、面目冷峻,傲慢,凌厉。高智商人才惯例目下无尘。他是一把出鞘的刀,阮鸿升对他寄予了大希望。
为此,阮鸿升jiāo代人jīng心筹备了隆重的社jiāo晚宴,要在一个月后将这个优秀的小儿子正式介绍出去,并且准备了一个足够高的职务,阮三当得起继承华瑞这个重任。
阮三从高中开始就是在美国念的,对已逝的温吞大哥和败家子人设的二哥毫无感qíng,当然,阮二眼里也根本没有这个高冷yīn戾的弟弟,阮三归国的欢迎家宴,他甚至连个照面都没打,推说有事而缺席了。
那天的家宴,气氛非常奇怪。
阮成杰是陪着阮鸿升一起进的餐厅,才一进门,他就觉出了一股子非常不舒服的劲,然后对上了阮三的眼睛。
阮三扫过这个大侄子的眼神仿佛看到了一坨行走的垃圾。
阮成杰平静地看回去,然后在老爷子落座之后找到了自己位置,除了阮二,其他人都在。
阮夫人是欢喜的,而阮三也只有在对上自己父母的时候,那张写着“在座诸位都是垃圾”的脸才会有一丝笑容。
包括他的未婚妻,在切开牛排时洒了些酱汁出去,他也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碍了眼,非常不悦地用食指叩了下桌子。作为回应,那女人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阮夫人打圆场,说:“中餐师傅不大会做西式的东西,火候有点过?改天专门给你俩请个西式厨子回来。”
阮三嗯了声没说话。
忽然阮成锋摔了手里的刀叉,叮叮咣咣之后一声非常刺耳的椅子摩擦地板声,他站起来随便抹了下嘴,扔下餐巾冷笑了声。
“吃得我胃疼,你们继续。”
说完他就走了。
阮二媳妇面不改色地替小女儿把沙拉拌匀,对儿子的离席眉毛都没动一下。
阮鸿升的脸色,难看得山雨yù来,几番忍耐,才重重哼了一声。
阮三吃完了东西,轻描淡写地擦了擦嘴,对上阮鸿升。
“老大老二都不怎么管孩子吧,挺不懂事。”
才说完,阮成杰也站了起来,非常恭敬地对阮鸿升说了声,“我吃完了,爷爷慢慢吃。”
阮鸿升点了下头,看着阮成杰向座上其他长辈也打过招呼,然后转身往外走。
经过阮三身边时,那股子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又猛然袭来,阮成杰恍若未觉地走了过去。
他才一出门,就看到了走廊尽头斜倚墙壁的阮成锋。
从德国回来之后,无时无刻都黏着他的阮成锋忽然开始避着他。
他不以为意,并且隐隐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毕竟,任谁被一个讨厌鬼缠了十几年,一朝得以摆脱都会相当快意。这会儿一抬头,他看到走廊尽头那个半隐在yīn影里的少年,他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是莫名就觉出阮成锋在盯着他,于是停下了脚步。
阮成锋没出声,他修长拔高的身段渐渐从黑暗里显出轮廓,阮成杰眯了下眼睛,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己像是块被煎得正正好的牛排,那道直直落在身上的视线像是要一分一寸地切割了它。
他动也没动地与阮成锋隔着十几米对视了片刻。
那种视他为鱼ròu的眼神也让阮成杰不舒服,但是和身后餐厅里业已亮出獠牙的阮三不同,身前的这个人,他已经与之周旋了十几年,或许还将继续纠缠很久。但是阮三,恐怕他们之间只有一击必杀。
和这些有父有母生来优越的大小少爷们不同,他孤军奋战,只能一城一地、分寸谋夺。
于是他冲阮成锋笑了笑,主动缓和了下他们之间诡异的僵持气氛。
“很不舒服?你没吃几口,夜里会饿。”
阮成锋终于从那片yīn影里走了出来,他一步一步缓缓地穿过漫长走廊,阮成杰忽然觉得记忆里那个顽劣的幼童一夜之间变了样子。他不知道阮成锋是什么时候长了这么高,那张漂亮脸蛋上的中xing俊美蜕变成了属于男人的棱角分明,他看着这人不疾不徐地向自己走过来,心下莫名一惊。
阮成锋却只是垂目看了他一阵,忽然说了句话。
“你也很讨厌他。”
“谁?”
阮成杰微笑着答他。
兄弟二人的目光猝然撞在了一处,一个是多年来惯了的云淡风轻,另一个是莫名焦灼的单刀直入。
阮成锋终究是直接说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