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勾起了霍杨的好奇心,他低了低头,假装不知道的样子问男生,“我是别的系的,过来听着玩,余教授很严格啊?”
“是啊,可严了,上课要求特别高。不过考试分给的好,我们都不讨厌他。”
“哦,那他课讲得怎么样啊?”霍杨笑了一下,又问道。
“你听不就完了,讲的挺好,别看他年轻啊。”男生撇撇嘴,开始听课。
霍杨看着站在讲台上开始讲解习题的余落,他带了一个小麦克风,声音从教室侧面的小音箱里传出来。他的声音本来就低沉,尾音又很清脆,经过电流的调试,显得更加有厚度,麦克风的收音有点厉害,竟然能听到余落说话结尾处的呼吸声,有点急的气流冲进了霍杨的耳朵。
让他想起余落站在他面前敲桌子的手,细瘦的指节,关节处有些青白色,轻轻地叩击在木桌上,带了那人三分笑意三分假装的严厉色泽。
怪好看的。
讲台上的人已经开始讲这节课的主要内容,他拿着黑板笔写公式,教室里的同学开始刷刷地埋头记笔记。霍杨靠在座椅上,注视着余落写字的姿势,他转过来讲解的表情,偶尔有意无意朝向自己的一瞥。
他觉得有些开心,有些逐渐明了,坦坦荡荡的开心。
只是他还不知道这份开心的纯度是多少,值不值当做一个傻瓜。
他慢慢地想着,有时候看一眼窗外的绿色植物。靠着教学楼的植物里很多树木都开花了,樱花的花被风一吹就飘散在空气里。
下课了。
发呆走神的霍杨被铃声拉回了思绪,他看了眼手机,已经下午四点了。
身边吵吵闹闹的学生很快散去,这个教室空了下来,走廊里有很多准备上下节课的人,他靠在桌子的边缘,看着讲台上的余落把东西整理在一边,又拿起黑板擦开始擦不知道什么时候写满的板书,霍杨都有点舍不得。
“这学生就把老师留下做苦工,自己走了。”霍杨跳出座位,走到前面拿起另一个黑板擦帮忙。
余落没回头,“他们还有课,这点小事无所谓。这也不是学生的责任。”
霍杨看了他一眼,扯了扯他的袖子,拍了两下,“拍不掉了,这什么灰,你一个洁癖当老师不是找罪受。”
余落有些惊诧地低头看着他的动作,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过了两秒才抽回了胳膊,“没事,回去洗洗就好了。我不是洁癖。”
“哦。”霍杨眼神里写满了“我信你”看了他一眼。
余落却没有再看他,甚至有点躲避他的视线,草率地擦了黑板就抱着书准备回去,走了两步才转过身问霍杨,“你要去我办公室吗?”
霍杨跟在了后面,“你真是个恶毒的男人啊,居然把我逃命的门给锁上了。”
余落弯了弯嘴角,“你说你要体会大学的感觉,给你上一堂高数不是正好。”他转过脸看了看操场那边的草坪,问霍杨,“你去过操场了吗?”
“还没呢?就看了一圈建筑物。”
“走。”余落拐了个弯走上了另一条路,前面就是W大的足球场。
寄明月
手机上跳出来一条短信提示,是来自国内的入账提醒。
余落没有擦干手,只是看着屏幕渐渐暗下去。
洗完了第五十九个盘子,他把发皱的手指从水池里抬起来,在水流下冲了冲,拿起旁边的干毛巾擦了擦。
他拿过手机,按亮屏幕的同时,收到了新的短信,这次他没有再忽略掉,点了进去。
短信里说,不要继续打工了,不然就回家。
他叼了一支烟,是街边小店买的,最便宜的那种。猛吸一口之后,他伸出手准确地按到键位,删除了这条信息。
父亲的语气,同以往一模一样,余落在烟雾里靠着后厨已经蒙上黄色油腻的墙。他会站起来,椅子会发出尖锐的鸣叫,然后伸出手戳在你的眼前,“你要是不出国,我就让那个男孩连考试都去不了!”
余落有时候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忘掉了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但是回想起来,他的习惯性动作,他生气时跳动的额发,一清二楚地映在自己脑海中。
他现在只是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厨师长进来,闻到了烟味,狠狠拿手在余落的头顶上推了一把。他是个肥硕的矮男人,眼窝深陷进肥肉里,粗壮的手指上沾着面粉,余落不由自主地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