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方躺在chuáng`上,手腕和chuáng单一个颜色,眼睛半睁着,手中攒着的,是季海的手。
伍方的妈妈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眼眶和鼻头都泛红,苏文和杜杰到了,她便起身去服务室倒茶水。
苏文拍拍阿姨的肩膀,把信封塞给她。
“阿姨,我知道这俗,可是咱们能尽的也就这点心意。只要还有办法,随便多少钱咱们都能帮忙出些。”
伍方的母亲却把信封退给苏文,看着面前的走廊道,“没有办法了,我们已经欠了许多人qíng,也还不起了。现在我只希望,他最后的这段时间能高兴些。你们来看他,我们就已经很满足了。”
杜杰抽出苏文手中的信封,一言不发地再次塞给老妇。
俩人关上房门,病房外传来隐隐的哭声。
苏文觉得心口跟压了块石头似的,调整了好一会面部表qíng,才走上前对季海道,“怎么样了?”
季海摇摇头,扯着嘴角笑了笑,“我没事儿。”她回头摇了摇伍方,“苏文来了。”
伍方眯着眼,他已经看不见东西了。
苏文凑到chuáng头,小声道,“新年快乐。”
伍方慢悠悠地点点头,张了张嘴巴,嘶哑地“啊”出一声。季海及时阻止了他再讲话。
杜杰道,“都还没吃呢吧?我去买早饭。”
苏文看了看杜杰,杜杰上前摸了摸他的脸,转头走了。
季海没心思看俩人之间的猫腻,只是和伍方互握着手,十指jiāo扣。“哥,自从放弃治疗后,他每天要注she三百多只曲马多,痛得脸都变形了,还得撑着。”
苏文坐在季海身边,覆住俩人的手,只是沉默。
“也许他剩下的只是几天的生命,可我还是甘愿这么坐着。我不难过,真的,这两天我都不回家了,每晚看着他闭上眼睛,我都担心他再也醒不过来,慢慢地习惯了看他闭眼。所以我想,真正到那天的时候,我肯定不难受。”
苏文点头,“恩,别怕,我陪你。”
季海拉起伍方的手,放在鼻子下面小狗一样地闻了一下。苏文忽然想起大学时活蹦乱跳的季海,任何时候见着她都是笑眯`眯的。那会儿她挽着苏文的手苦着脸哼哼:哥我来大姨妈了,肚子疼!王子卿一脸沉痛地在她身旁道:节哀。
面前的季海,表qíng沉静。她没经历什么大风làng,只是短短几个月,却将原先的活泼褪去,变得温婉而柔和。以前总在散文上看到物是人非四个字,此刻,苏文才真真切切体会到。
伍方动了动,季海立即会意地给他喂温水。
杜杰正好回来,沉默地把几碗香喷喷的ròu丝粥放在茶几上,连伍方母亲的份也一起买了。
苏文和杜杰并肩坐着喝粥,就听伍方沙哑着嗓音道,“老天一直在折磨我的意志,我很早的时候就想过放弃。可是那么巧,让我在这个时候看到你。现在,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你……”他没能说完,胸口似乎被什么哽住,一口气喘不上来。
季海放下粥碗,单手托着伍方的背轻拍,道,“我知道我知道。”
苏文放下碗,吃不下去了,他探手,正好碰到杜杰放在沙发上的右手,握住,感受到温热,苏文才终于有点舒心。
承诺
伍方逐渐睡着。季海掖好他的被角,坐到沙发上猛灌水。
苏文夺下她的水杯,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没事儿的,别怕。”
季海道,“我不怕。我跟爸妈大吵一架跑出来,那个时候我就什么都不怕了。这大年初二的,我也懒得去拜年,医院是最让我感到安全的地方。”
苏文抱着季海,半晌无语。
伍方的生命不超过一星期。外面满是爆竹声,更映衬了屋内的沉默。苏文和杜杰陪在病房一整天,看季海如常地跟伍方讲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伍方多数时候沉默,偶尔勉qiáng笑出一两声以示自己还在倾听。其实不管他笑不笑,季海依然会那样讲下去。他们都是固执的人。
期间杜杰接了一个许慈的电话,许慈在那头道完新年快乐后,确认了那批消防器材质量过关,让他暂时不用担心。不过这不代表他们放下心来了,毕竟赵建国既然cha了这么一杠子,必定不会这么容易罢手。杜杰沉默了许多,苏文也不问,权当他是对昨晚答案不满意而任x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