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肝_作者:长着翅膀的大灰狼(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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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郑翩然回来,发现她竟然还没有休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走进来问:“怎么还不睡?”

  她刚刚洗过澡,头发还没有gān,坐在飘窗上看着外面的星空,他走进去发现她戴着耳机在听音乐,难怪话也不答。

  他从浴室里拿了毛巾出来,动作慢慢的替她擦头发,她不反抗,他力道越加温柔,手指往下抚过她的脸颊与嘴唇,微用力将她搂进了怀里。

  这个暌违多日的拥抱,即使她并无回应,只是静静任由他抚着她后颈与背,也让他眼眶发胀。

  他慢慢蹲下来,比坐在飘窗里的她更矮,仰着头,额头抵着她的,叹了口气。

  “我快疯了……”他眼睛闭着,哑着嗓子说。

  辛甘依旧是冷冷嘲讽的语气:“怎么会呢?你不是一点儿也不后悔的吗?”

  他无言以对,忽的弯了弯嘴角,睁开眼睛,那么近的看着她,说:“你别忘了说过的话……再怎么样也会原谅我一次。”

  她白了他一眼将他推开,郑翩然当然不肯,并且还得寸进尺,整个人挤上了飘窗,将她抱在怀里,如释重负的叹了口长气。

  “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辛甘侧躺在他怀里幽幽的说,“你等着,它生下来后我慢慢和你算账。”

  “没问题啊。”郑翩然眯着眼睛神色愉悦,摸她鼓起的肚子,低笑了一声,“没想到,我沦落到要靠这小子救我一命。”

  辛甘顿时冷笑:“所以你一时头脑发热,大发善心留下了他,还是有好报的。”

  他手顿了顿,“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是这个意思。”她坐了起来,“你以为我凭什么原谅你?打狗看主人,你不是我孩子爸爸的话,我早不要你了。”

  说完她扶着腰就下去了,丝毫不眷恋的走向舒适的大chuáng。

  郑翩然愣了,油然而生一股戴罪之身的感觉。

  好在当晚他总算被默许上chuáng睡觉了,虽然只能挨着chuáng边离她远远的,但也是他这段日子以来唯一的一晚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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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聚集了顶尖医术全力施救下,郑安桐勉qiáng熬了过来,转入了监护病房,只是醒来之后人非常虚弱,双腿也没有了知觉,医生会诊后告诉郑家三兄妹,人恐怕挨不到这个冬天了。

  他自己也知道时日无多了,所以这天jīng神略好了些,提出了要去郑家祖坟的要求。

  郑翩然听后,沉默不语。

  “清明、祭祀我没有一次去过,这么多年了……就让我去一次吧。”郑安桐憔悴的靠在chuáng头,原本只两鬓斑驳的发已尽是灰白,“翩然,叔叔求你,看在这么多年来我对郑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就让我去看一次。”

  郑翩然半晌点头,“可以。”

  郑安桐目光投在这张年轻英挺的脸上,苍老的笑容里满是不能明言的感慨,最后只说:“多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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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家祖坟在东郊的山顶上,俯瞰着大半个G市,面朝着远方落日与大海,风景绝佳。

  郑翩然没有去,派了人护送,郑安桐坐在轮椅里被抬上山,到了坟群前不远,坚持独自上前。

  墓碑之间的石子路,轮椅在上面并不好行,他枯枝一样的手指紧扶着轮椅上的cao控板,慢慢的、一点一点的靠近十多年没能来的地方。

  她当然是与她丈夫合葬在一处的。连墓碑都是合着的一大块,她的照片与她丈夫的挨着,依旧是记忆里的年轻模样,美丽、温婉、柔和、大方、气质高洁。

  那个在花圃中手捧白玫瑰,眉眼轻轻浅浅的女子,逝在最美好的年华,因此在他心中永世芬芳。

  墓碑前还有好几级台阶,他不能再靠近了,一点点都不能,只能够伸出手去,离她的微笑再近一臂。

  也只有一臂。

  郑安桐眉宇间掠过深深的痛。

  林间有鸟振翅飞过的声音划破空气,因为太安静,连这么轻的声音都让他吓了一大跳,他捂着已经无法承受任何震动的破朽心脏,低而微弱的,哀声吟了这辈子只能在心里默念的名字。

  “你何苦呢……”他蜷缩在轮椅里,眼里泛起细细碎碎的光。

  碎芳,你何苦呢?

  就算我恨透了郑家从未有半分将我当做人看,但翩然是你的孩子,不管他父亲是谁,只要是你的血脉,不要说传承区区郑家家产,要我把命给他也只需你一句吩咐。我这一生本就无可期待,本就卑微如尘,为你万劫不复、一梦至死,我甘之如饴。何必一场蓄意大醉,何必一夜不知真假,赔上了你的名节与翩然十年无奈,何苦来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