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啪嗒一声,树叶上滚落了一滴露水,正好打在少年鼻尖。托托揉揉鼻子,狠狠打了一个喷嚏。菲利又看了过来,要不是知道他没有心,托托几乎就要认为他的眼神带著点宠溺般的温柔。他红著脸跟铁皮人对视了一会,突然站起来,把奥芝送给自己的斗篷解开,走过去,遮在对方跟自己的头顶。
菲利看著他,那双蓝眼睛倒映著星光:“怎麽了?”
托托红著脸,声音含糊:“你不能沾水。”
斗篷像一块雨布,在两人头上撑开,托托的耳朵和尾巴不时轻轻抖一下。“是的。”铁皮人抬起左手,他手腕滴上了露水,在那片小小的湿痕上米粒大小的蔷薇色印记缓缓显现。
“我带了油,”托托忙不迭的开始翻找,将一瓶从森林小屋带出来的机油掏出来,倒了一小滴在菲利手腕上,用指尖轻轻按摩。
菲利静静地看著托托,随著少年轻柔的动作,他手腕上的锈迹不久就消失不见,铁皮人的声音里似乎隐藏著一丁点的热量:“托托,我从来不觉得你没用。”
“嗯,可我只会做这些小事。”托托将油瓶收好,他还是觉得沮丧,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证明些什麽。
菲利看著托托:“我们是同伴。”
“啊,是……是的,”托托没料到对方对自己的话那麽上心,他被冰蓝的眼眸盯住,觉得心跳得厉害,黑色小狗耳朵在头顶不停扑簌。
菲利静静打量著托托的狗耳朵:“你的耳朵很漂亮。”
这是他第二次赞美少年的非人特征,托托听了愣一下:“可狗耳朵太丢人了,我还是想变回人类……”他皱著眉:“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变回去。”
“耳朵很漂亮,尾巴也是。”铁皮人重复自己的话语,他挪了挪,紧贴著范托托坐下来,手掌燃起一簇小小的紫色火焰:“狮子说人类怕冷,这样会不会好些?”
那火焰的颜色柔和而美丽,将他们相互偎依的身影映照在斗篷之上,火星如萤火一般,在周围飞舞著,发出刺啦的轻响。这些许的温度,就温暖的足以使人祈求时光的洪流定格,托托枕著铁皮人的手臂,哼著断断续续的旋律,最後又变成小小的呼噜声。直到天色大亮,两个人也没有分开,那簇火苗也没有熄灭。
次日清晨,四人收集了足够的口粮再次上路。
阳光下的沼泽比昨晚要安静得多,怪物们被狮子的之前怒吼吓破了胆,远远见到金褐色的巨大shòu影便自觉藏起来。偶尔有不知死活发起攻击的,也被菲利的斧子给收拾了。
狮子自己也料不到原来自己的吼声如此有效,它越走越昂首挺胸,得意洋洋,要不是常被自己踩断树枝的声音吓得流泪,还真的有点百shòu之王的架势了。
托托跟在铁皮人身後,掌里紧紧握著那瓶从森林小屋带出来的机油。他一觉醒来发现菲利守护了自己整整一夜,除了脸红之外,也决心重新振作。虽然还没有单独面对困难的能力,但至少能为他上油,也能看到通往翡翠城的huáng金之路。
范托托就像个人ròu指南针,一分锺不敢松懈,一行人劈荆斩棘。有铁皮人与稻糙人开路,连著几天的旅程,这小小的冒险团都没有再遇到危险。终於,在一个午後,托托指著远方大叫起来:“那边,那边!我看到沼泽的尽头了!”
那是片金色的糙原,无边无垠,连天空都泛著糖浆一样温暖的颜色,一朵朵绵羊形状的白云躺在上面。糙尖在微风中起伏,像金huáng的海洋。空气中像是刚淋过几百桶麦香味的奶茶,发出香甜的味道,闻起来令人既醺醺yù醉又饥肠辘辘。
在麦糙与灰色的沼泽泥浆中间有一道模模糊糊的粉色烟雾,就像有谁在空中拉起了巨大的纱幕质地的窗帘,将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分开来各自为政。
托托欢呼著扑过去,离那“纱幕”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他额头的金色印记发出柔和的光芒,就像探照灯一样照过去,微微抖动的粉色烟雾上dàng起波纹,以那道光柱为圆心,一圈圈涟漪扩大再扩大,活像果冻一般。
“这是结界。”菲利站在托托身旁,缓缓伸手去触摸那纱幕。
就在铁皮人的食指点中结界的那一刻,粉色烟气上的金色光圈忽地变大,好似被谁在纱幕另一边狠狠拉了一把,而纱幕就真的像是块弹力惊人的果冻,被扯得老长,颤颤巍巍地和弹弓的皮筋一样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