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刀_作者:飞鸟鲨鱼(150)

2017-09-10 飞鸟鲨鱼

  他昏迷得并不是很彻底,所以还能模糊地感觉到身边人们的忙碌,有白色的身影不停地穿梭来去,有人在他耳边不停地说话,但是他耳中剧烈地嗡鸣着,什么都听不见;印风想他是看到了任非云,十年前的任非云,风度翩翩运筹帷幄,眼角眉梢都洋溢着俊慡的气息,他脑袋枕着任非云的大腿,手中熟稔地拆卸着一把枪支,而任非云像给小猫顺毛一般不停抚顺自己的头发,然后弯下腰凑在他的耳边说,“小风我爱你。”

  印风抬头,然后就看到了任非云在阳光中的半个侧脸,甜美而温暖。

  这个梦很好,他想。在梦里,一切都可以慢慢解释,一切伤痛都没有开始,他握着任非云的手,像个孩子一样任xing地撒娇;他用手指去cha任非运的鼻孔,看着那人佯装发怒;他犟着脑袋跟印擎天争执,觉得自己终于摆脱父亲的控制,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儿;他简直要溺死在这梦境里。

  最后,梦境结束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失去所有的感官,印风就这么放任着自己的灵魂轻飘飘地坠进海洋最深处。他用意识在混沌里呢喃:我要活着。为什么要活着?

  不记得了。总之,一定得活着。

  要活着,必须活着。

  印风轻轻地抖动了薄薄的眼皮,睫毛如羽化而出的蝴蝶,脆弱而翩跹。他缓缓地睁开眼,又在满室璀璨的金色阳光中立即闭上。

  身上似乎并没有什么不适,只是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他丝毫不能动弹;唯一可控制的,也只有gān涩的声带。他隐隐知道这是安全了,于是下意识地张口,嘶哑地喊出一声“啊”。

  立即有人奔到了他身旁,似乎还不止一个,许多振奋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徘徊,这让他的意识转圜不过来,只能直挺挺地继续躺着。

  “醒了?”印风眼皮微微颤了颤,任非云站到了chuáng边。

  印风微微睁开眼,眼膜被过亮的阳光刺激出了许多泪水,然而任非云此刻站在了他身侧,替他遮挡住过于灿烂的阳光。

  “我渴。”印风嘶哑的嗓音几不可闻。

  病chuáng四周围着成俊、白虎、周清,甚至还有陈刚和他老婆。

  任非云回身去倒了杯水,十分熟稔地用吸管往印风口中润湿,动作就像温柔的母亲在哺rǔ婴孩般。

  印风喝了小半杯水,再次环视了四周,他一眼叼住了周清,问,“他呢?”

  任非云替周清答道:“他昨天守夜,今早去上班了。”

  “哦,”印风低垂了眼帘,“我做梦了,很长的。”

  二胖这时叫起来:“你都睡了五天啦!不吃不喝不拉不撒的。”

  陈刚捅了捅徐庆,“媳妇,你快去找医生来瞧瞧。”说罢他转头看向印风:“你咋样?还疼不?”

  徐庆应声出了门。白虎则是眨巴着铜铃眼,恨不得将眼珠子瞪出来,一眨不眨地看着印风。他心下后悔,觉得印风变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都是被自己害的,然而除了后悔,他也是无计可施。所以愧疚加上担心,造就出了那张很是威武的苦bī脸。

  成俊一如既往,沉默地低着头,只是下巴上的胡茬又长了出来,平添几分沧桑感;周清仍旧是一副yù求不满的处男样……他仔细看了所有人,唯独不看任非云。

  印风终于开口:“我很困,但是想跟任总说些话。”

  任非云在chuáng边微微弯腰,将印风的头发往脑后顺了顺,道,“等医生来给你检查过再说话。”

  一群白大褂很快赶到,为印风查看了各项身体数据,末了松一口气,表示了对病人清醒的恭喜,接着他们颇为唏嘘地再次回顾起那晚抢救时的凶险;印风竖着耳朵听了两句,心说这医生当时真是jīng神高度集中且紧张了,否则不至于把这事讲述得跟打仗一般。

  他不知道,那晚上他去了半条命,抢救起来就跟打仗一样——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不得容许,否则便是殒命当场;好在那晚上的一注海洛因帮了大忙,否则麻药控制不住身体的痛感,过度的挣扎会造成破开的内脏大出血,那当真是要回天乏力了。

  众人依次退出去,最后的成俊仍旧是快速而轻声地带上病房门,任非云将窗帘拉上些许,坐回了病chuáng一边。

  印风对他笑了:“劫后余生啊。你劫完了就换我。”

  任非云点点头,继而道,“以后不会了。这次你是功臣,还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