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着这个声音,那一刻觉得世界都不重要了。我紧紧地抱住了他。那一刻我非常想哭。
他身上还是满满的两美元雪茄的气息。他慢慢地摸了摸我的脊背,说:走吧。这里不是呆的地方。
我把头抬起来说:怎么了这是?
还没说完,又几个影子扑过来了。这回我彻底看清楚了。那些沉重的、迟缓的、彻底被夜幕模糊了的躯体,他们每一个都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眼睛泛着幽幽绿光,嘴巴张得老大,流出发着腐臭气味的口水——大强哥这回身手敏捷,他迅速地把我往身后一推,手中那根巨大的类似棒球棒的东西快准狠地朝它们脑袋上砸去——他真是好身手!不到半分钟,它们就全额地一声倒下了,脑袋被爆成了浆。
我看着那些被砸碎的脑袋,开口说——
是的。大强哥阴沉沉地看着我说:是尸变。北京尸变了。这些都是僵尸。
我脑中迅速穿过了无数个可能和不可能的念头,包括疑问自己是不是身处于一部奇幻小说中……但最后我还是什么都没说。这一刻我对他充满了信任,他无论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我们还在一起。
我恍惚地对他说:怎么办?你带了枪吗?
他说:枪对他们没用,非要打碎脑袋。你跟着我跑……走。
我们迅速地穿过夜幕下的广场。空气中旗帜被吹得猎猎飘扬,明明是七月,却冷得发寒,路灯的影子打在地面上,这场景简直如同某些恐怖片的录像,或者是某些朝鲜电影……我被他那样拽着跑着,他一直牵着我的手,他的手有点冷,我也是。但我心里奇异的一点也不害怕。
我们穿过广场,一直跑到巷角那里,气喘吁吁。我对他说:你怎么还在这里?怎么会突然尸变了?你要一直留在这里吗?
他也在气喘吁吁:我不知道……我们都要留下来待命的。本来我可以走……可是我爸好像困在了会场里。
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礼堂。
我有些惊恐:你爸不会有事的吧……那是礼堂内部啊。
他摇摇头说:不知道。这次什么情况我们都不知道……因为可能是病毒传染的,还有被咬了以后也会尸变,你知道的。我不知道礼堂里面有没有病毒……他们好像还在开会。
我不知道说什么。我把手放在兜里,慢慢地掏出了那个巧克力,它有点快要化了——我对他说:你饿不饿?是不是从中午起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这个给你吃。
他看了我一眼,很苦涩地说:我不吃。你吃吧。
我说:这是我刚才跑出来时在路上买的……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慢慢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我说我情绪不好总是容易乱发脾气,一旦心情不好我就会去买巧克力吃……虽然这个就是普通的大德芙你可能吃不习惯,但是巧克力好歹能补充一点体力你就吃一点吧……吃了以后你的心情也会好一点吧。
他的神情更黯淡了。但是这黯淡中又带着一种温柔。他把巧克力掐成两段,虽然它快化了;他把另一半递到我嘴里,指甲上都是巧克力味儿。
这情境太温馨,路灯那么昏暗,简直凝住眼泪才敢细看。我吃得都有些哽咽了。
然后情况就又突变了。他猛一下变了脸色,我转头看去也不禁魂都丢了大半——迎面朝我们走过来一大队一大队整整齐齐的僵尸!它们看上去就像真正的打算上街游行的人,步子踏得那么大那么重,每一个眼睛都在泛绿光。他们走过我们对面的马路,随时都可能冲过来!——
我们隐藏在阴影的墙角里,周围满是腐臭的气息,大气都不敢出。他们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完了。我想,它们是要过来咬我们的。即使大强哥身手再好,也打不过这么多僵尸。我们是要一起被吃掉的吧。
我们手拉着手,手心是湿的。那一刻我们都充满了绝望的情绪。突然,他不再看向僵尸游行队,而是一把拉住我,翻身把我摁在墙上,带着血腥味重重地吻了下来。
我忘了我们已经好几天没说话了。现在想起来,那无谓的冷战有什么意义呢?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这个吻带着浓重的思念和痛苦,是我们共同的绝望和心碎,在夜色的墙角下开出浓艳的花来。他把舌头重重地搅进来,汁液四溅,我脑中一片空白,所升腾起的只有漫长的爱……那些声音都好像不存在了。等我们断气般分开时,我已经不自觉地揽上了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