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黛闻言神色微滞,片刻后唇边凝起一抹笑意:“这个嘛,自然是比阿仪妹妹要自在一些了。”
.
郑府给慕仪安排的居处唤作沁园,建在内河上游,清幽雅致,是个极好的所在,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离万黛的澄园太近,但寄人篱下,这也是没奈何的,慕仪大人有大量地忍了。
她离家两日有余,本打算今日便回去,想着聚城那边有瑶环瑜珥两个伶俐丫头在,无论如何也能遮掩过去,哪里能预料到自己会以盛阳翁主的身份堂而皇之作客郑府。也不知道母亲那里是什么qíng况的,反正huáng昏的时候,瑶环瑜珥便恭敬地跪在自己面前,口道请罪了。
“奴婢无能,未能照拂好小姐,请小姐降罪。”二人齐声道。
慕仪头痛地让她们起来:“你们可是我亲手□的丫头,怎么可以跟吴王的人一个腔调呢?太跌价了!快快起来!”
二女不为所动,瑶环一双顾盼生姿的凤目直直凝视着慕仪:“长主吩咐,让我等见到小姐时恭领罪责。长主说,大小姐任xing离家本没什么,但大抵是嫌弃我等服侍不周,才会不带着我们。奴婢以为长主所言极是,故而恭请小姐责罚奴婢以往服侍不周之罪!”
慕仪看着自己咄咄bī人的心腹侍女,不知如何应对,默默把目光投向另一个。瑜珥一贯沉静从容的姣好面庞上毫无表qíng,语声亦是淡淡:“奴婢谨遵长主之命,恭请小姐责罚。”
她无力地跌坐软垫上,扶额:“我不就是忘记带你们一起出去而已,你们至于这么生气吗?何况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是因为走得太急了才忘记了!”
瑶环毫不客气:“小姐是因为走得太急而忘记了还是一早就谋划着要甩掉奴婢二人?”
慕仪想着自己当天因为猜到姬骞会在午后过来,所以特意吩咐她们去厨下给自己做金丝甘糙蜜饯,少了最尽忠职守的两个,这才顺利遣走众仆得以逃脱,不由一阵心虚。
“总之,若下次小姐还这般弃我等于不顾,奴婢便只能认为是自己无福服侍小姐,愧受温氏多年恩遇,唯有一死以酬主恩。”铿锵有力地撂下话来,瑶环目光炯炯地看着慕仪。
俗话说上行下效,俗话还说有其主必有其仆,慕仪一天到晚以死相挟终于尝到了苦果,如今连瑶环都把这招得这么顺溜,最后还玩到她这小姐的头上了,慕仪真不知道是该为这惨淡的前程哀叹还是该为自己超qiáng的教导能力赞叹。
机关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再不会丢下你们自己跑出去玩了,行了吧?”无奈地作出承诺,二女这才满意地从地上起来,立到她身旁。
这边处理好了,慕仪深吸口气,慢慢扭头看向右侧第一张案几后正怡然品茗的窈窕身影。
乌发于头顶挽椎成髻,两鬓缓长,以泽胶贴而抱面,是极端庄的抛家髻,身上的堇色提深紫罗兰织锦对襟襦裙更是华贵而庄重,肤色白皙、长睫卷翘得近于西域女子,但那端肃的神qíng和通身透出的诗书清韵却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她会与那不通教化的异族蛮夷有什么gān系。
十三年前才名动天下、艳名亦动天下的第一才女余氏紫觞。七年前温氏延请其为族长嫡长女傅母,此后名气渐隐,直至今日少有人知。
察觉到慕仪的目光,余紫觞放下茶盏,回眸看向她,淡淡道:“这盛阳郑府的茶叶倒是不错,这‘清涧竹息’喝起来倒与‘六安雪芽’的滋味一般无二了。”
“六安雪芽”乃是顶尖的茶叶,因产量极少,故而在御茶中间也是难求的极品,盛阳郑府自然不可能有,但能找到以与“六安雪芽”滋味相近而闻名的“清涧竹息”,也十分难得了。
慕仪恭敬地接过茶盏,续了半杯,再殷勤地递给余紫觞:“自然是要最好的茶叶,才可堪匹配傅母的身份。这盛阳郑氏也是有眼界的,万不敢怠慢了傅母。”
“他们是在看你这盛阳翁主的面子,才不敢怠慢。”余紫觞瞥慕仪一眼,接过茶盏却不饮,只拿在手中,“不是我说你,这盛阳翁主的敕号有什么好的,也值得拿出来说嘴?可及得上你温氏嫡长女这个名号半分?旁的不说,且看当今天下,翁主何其之多,左相大人却只你这么一个嫡出的女儿。”顿了顿,“便是那正经的公主,又哪里比得了我温氏女公子的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