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有哪里不对。
从一开始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
有一个人,一个本该与这个故事没有关联的人,却处处遍布身影。一次次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不合时宜,又合qíng合理。
等等,那夜在镜华阁,丁氏曾经说过……
呼吸仿佛一瞬间被人攫住,她觉得喘不过气来,脑子却逐渐清明。
似一块丝绢抹去镜面上的灰尘,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一个猜测。很大胆,近乎荒谬,可若那是真的,这所有的谜团就通通解开了。
她现在需要的,就是去证实。必须去证实。
晃dàng着身子,慕仪颤悠悠地站起来,失魂落魄地朝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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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氏这一天的心qíng时忧时喜,七上八下,十分煎熬。白日里刚听说自家那个放诞不羁的侄儿竟然当着吴王殿下和众人的面对温大小姐无礼搞得不欢而散,紧接着又从探子那里得知温大小姐于无人处掌掴了吴王殿下,表qíng悲愤。大小姐含泪而去之后便立刻在沉香水阁约见了裴业,两人遣走了下人关在里面不知说了些什么,起先还听到过几声轻笑,后来却什么声响都没了。裴业离去之后温大小姐又一个人在里面坐了很久,再出来时,神qíng竟有些失魂落魄的。
她走出水阁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去请吴王殿下过来。”
幽香袭人的内室,丁氏眉头紧蹙:“你都听真切了?”
“奴婢听得真真儿的!”婢子压低声音,“温大小姐一回到沁园就轰走了满屋子服侍的人,只留了那位余傅母。待到无人时便抱住了余氏语带哭腔道‘我都知道了。我什么都知道了。傅母,他从头到尾就是在骗我’。余氏还担心隔墙有耳,但温大小姐只哭闹不休。
没过多久,吴王殿下便来了。这回连余傅母都给轰出去了,房间内只留了他们两人。下人中有觉得此事不妥想劝一声的,让大小姐一顿训斥给吓得不敢开口了。
吴王殿下听声音还算冷静,先给温大小姐斟了杯茶让她‘降降火气’,结果大小姐直接把茶杯给砸了,劈面就喝问道‘你此次带我出来到底为了什么?’
吴王殿下也有些恼了‘你早上打了我一巴掌不够,现在还要来跟我闹是吗?’然后温大小姐就更生气了‘你还怪我,早上裴休元对我无礼的时候,怎不见你斥责他呢?’
吴王殿下闻言讥讽道‘裴休元?早上不是还叫裴业么?一转眼就变成裴休元了?看来你们聊得确实很愉快!’
温大小姐道‘你这般yīn阳怪气的做什么?我跟他清白得很!’吴王殿下冷哼道‘我自然知道你跟他清白,区区一个裴休元,怎入得了温大小姐的眼?’温大小姐质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吴王殿下道‘什么意思你会不知?’
温大小姐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从前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吴王殿下问‘我从前说的什么话?’
温大小姐这回声音倒是压低了几分,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委屈‘你从前说,你喜欢我,只是喜欢我这个人,不为别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知怎的,这回吴王殿下沉默了许久,才轻声回了句‘自然是真的。’温大小姐继续问‘那你这回带我出来,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我姓温,因为,我是温慕仪?’可这回不待吴王殿下回答大小姐便又厉声斥道‘你不要想再骗我了!我也不要为了你继续犯傻了!你以为爹爹对你很满意么?要不是看在……爹爹早就不乐意帮你了!你这个……你走,现在就走!我不想再看到你!’吴王殿下登时便恼了‘我早知道你这些日子已动了别的心思,嫌我这里庙小了!行,你也不用再找借口!你有了更好的去处我自不会拦着,这便腾出地方来,也算全了我与大小姐的多年qíng分!’然后开门便走,温大小姐追出来的时候满眼是泪,院子里的下人们个个都瞧见了。”
一口气说了一大段,婢子顿一顿,复道:“今日之事太过蹊跷,吴王殿下与温大小姐都不像是会这般冲动的人。夫人,您看会不会有诈?”
丁氏沉吟良久,轻笑出声:“蹊跷?哪里蹊跷?我看一切都合qíng合理得很!”笑着摇头,“没想到今次竟是给我歪打正着了。我原想着,这两人自小结亲,青梅竹马,关系要好一些也属正常,但要说qíng分有多深却是不大可能的,素日里qíng深意重的样子也更像是做给旁人看的。可如今看来,这两人居然真对彼此都动了心思。那晚镜华阁雅宴,我本以为拿端仪皇后之荣来诱惑温大小姐的效用最大,现在看来,竟是后来谈及吴王殿下对她心思不纯的话对她触动更深。我再暗中将那日夜宴的事qíng放出去一些,以吴王的心智自然不难猜到那晚温大小姐会听到些什么,必然会生出猜疑来。果不其然,他居然丢下了那么重要的事跑到这儿来,就为了见她一面。可谁知,竟碰上了休元这个魔星,有意无意地推波助澜,搞得这对小qíng人之间嫌隙更深,再克制隐忍的人也难免会失态。”顿了顿,“休元这孩子,空有才名却无心仕途,从来都只会惹事闯祸,没想到这次倒无意中帮了大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