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诀_作者:茴笙(152)

2017-09-01 茴笙

  谣言沸沸扬扬的时候,慕仪正躺在郑府的客房内呼呼大睡。身为世家严格培养的贵族小姐,她从来都是坚持食不语昼不寝,这回会这般放纵不外乎一个原因——身体跟不上意志。

  自打前夜回到住处,她就有些头晕心慌,半夜睡不着又起来开着窗听了一宵梧桐雨,瑶环瑜珥两人劝都劝不住。如此折腾一番,第二天毫不意外地感染了风寒。

  夏日风寒,从来都是来势汹汹。慕仪烧得七荤八素,睡到huáng昏的时候好不容易退烧了,瑜珥端着熬好的汤药,扶起她耐心地喂她吃药。她qiáng迫自己喝了大半碗,只觉满嘴苦涩,一个没忍住便趴在chuáng边开始gān呕。瑶环忙帮她揉背,婢子们又端来漱口的瓷盅清水还有巾帕,一时乱作一团。

  临川长公主便是这个时候进来的。慕仪一见到她眼眶就微微红了,轻轻唤了一声“阿母”便软软靠进她的怀中。

  长公主拥着她微烫的身体,用绢子拭了拭她额上的汗,柔声道:“怎么弄成这样了?”

  慕仪把头埋在母亲的肩膀:“阿母你都不来看我!我病了一天了你才过来!你不喜欢我了对不对?”

  “谁说我没来看过你?我上午过来的时候见你睡着了便没有叫你而已。你以为是谁在你梦中为你擦眼泪的?”扶正慕仪的身子,“告诉阿母,为什么要哭?”

  “阿母,我难受……”慕仪牵动嘴角,试图扯出一个笑容,一滴泪却倏地从眼眶滑落,“我觉得心里闷闷的。我觉得好难受。”

  临川长公主面色微变,打了一个眼色,满屋的婢子立刻识趣地退了出去。待到屋内只余母女两人之后,她拥着慕仪的身子:“你哭,是因为阿骞吗?”

  慕仪没有说话。

  “因为他骗了你,拿你做靶子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却不管在这个过程中,你会不会因为他的疏漏而受到伤害。因为这个,你觉得难过,是么?”

  “不是的。”慕仪默不作声许久,终是闷闷道,“其实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了,知道他并不是单纯地爱护我、对我好。这么多年来,他之所以会一直宠着我,最重要的原因不过是我的身份。若我只是个寻常民女,怕是永远也得不到吴王殿下的垂青。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身份这种东西是上天注定的,我因为它得到什么、失去什么全由不得自己做主,所以这些假设也都没有意义。而很早以前我也已经猜到,如果有一天,他需要利用我去达成什么目的,那么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去做,哪怕会使我受到伤害。我不是难过这个。

  “我难过的,是就算我早早地知道了这一点,却还是不愿意放手,潜意识幻想着那一天也许并不会那么快到来,也许我还能继续这么自欺欺人地过下去。然后,便被猝不及防的打击,变成一个可笑的蠢货!”

  长公主听到最后一句,身子微微一震,对上慕仪的视线:“你……你竟然?”

  慕仪无力地闭上眼睛。

  长公主神色慢慢平静下来:“是我的错。不该放任你自小跟他这般亲昵。你父亲说这样不打紧,说你们迟早会是夫妻,打小培养的感qíng是后面的那些不能比的,我便信了他了。可谁知……”

  慕仪下巴抵在母亲的肩膀,语气低幽:“有些时候,我会希望自己可以再不要见到他,免得终有一日会伤心失望。可当他再次出现,对着我温柔地笑的时候,我又觉得舍不得。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他,便觉得世间的一切都没有意思了。我真的,快要受不了了……”

  长公主眼眶发红,紧紧地抱住慕仪:“我的儿啊,苦了你了!是阿母不好,竟然从来没有发觉……”凝睇着绯色的帐幔,“我从前一直认为这是最好的一桩婚事,现在看来,也许阿骞他,并不是你的良人。有些事qíng或者我需要重新考虑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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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了药再睡了一晚,第三天早上慕仪才终于觉得清醒了一些,坐在chuáng上揉脑袋的时候猛然想起前一天huáng昏时对母亲的“真qíng告白”,立刻僵在原地。

  别人是酒后吐真言,到了她这里怎么变成病后吐真言了?听母亲的意思,是打算取消这门婚事啊!神呐!这回事qíng要闹大啊!

  正如她所料,临川长公主已然修书左相大人,深入探讨了今次之事,对一对小儿女的婚事表示了质疑和不赞同。事关重大,左相大人自然不会立刻同意,然而对于妻子的意见却也不敢不当回事儿。整个煜都皆知,临川长公主贤惠大度,对左相大人一应纳妾蓄婢的行为从来都是宽大为怀,唯一在意的便是自己那对双生子,但凡涉及他们,走的都是铁腕路线,奉行“妄犯者死”的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