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仪听得感慨万千,十丈软红、紫陌红尘,原来大家心头都藏着这么多求而不得的痛苦无奈。余傅母这个最惨,自己给自己编了一个死局,陷在里面找不到出路。
“昨夜看到陛下送给你的礼物,倒让我想起从前的事qíng。”她笑道,“我十八岁那年的生辰,他送了我一个玉盏,是用通透无瑕的紫玉制成,正合我的名字‘紫觞’二字。许多次,我看着那个玉盏,心里都会想,也许在他心中,也有那么一块地方是为我留着的。”
“那玉盏,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我后来离开煜都时,将它掷到煜水中了。”她看着他,“当断则断,留着那东西只会徒增伤感。”
这之后就是良久的沉默。
慕仪慢慢将头靠上她的肩膀,低声道:“傅母,阿仪若能像你这般果决便好了。”
“你与我不同。我不曾被命运捉弄,与他捆绑在一起、朝夕相对,我也没有家族需要我去保护。你的顾忌比我多,所以不能跟我一样。”
“傅母,其实我从前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就算他那么对我了,我还是放不下他。”几番挣扎,对着全心信任的傅母,慕仪终于吐露了心声,“那晚我刺了他一剑,跟他说我已经放下了,我不再在乎他了。”
“你刺了他一剑?”余紫觞蹙眉,随即想到另一件事更要紧,“你说真的?”
慕仪慢慢笑起来:“不算真的,但也不是假话。”眼神落向虚空,“那天晚上,我不仅刺了他一剑,还狠狠地骂了他一顿,总算是好好地出了一口我这些年的恶气。他跟我说了好些话,都是一些很动人、很深qíng的话,可我听了却半分感动也没有,反倒是觉得可笑。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他这些年还那样对我,不是太可怕了吗?跟这么一个人在一起,我永远不能安心。”
长舒口气:“那天晚上我很难过,哭了好几次,还把伤口都弄得裂开了。可是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忽然觉得浑身轻松,好像整个人都重新活过了一般。我跟他说我不在意他了,说那话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在骗他,可是那天早上,当我看着长秋宫外湛蓝的天空时,忽然觉得也许我当时说的是真心话也不一定。
“与他的这段qíng,纠缠了我十几年,无论发生什么事qíng我总是无法真的狠下心肠放下。可是中秋那夜,我以身为他挡剑,那一刻我是真的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在那时我就已经跟他道过别了。”
她转头看着余紫觞,眼神清亮:“我现在并没有完全放下他,但我第一次觉得,也许我好好努力一把,是可以办到的。”
余紫觞看着她:“既然你这么说,那么那天我提过的事qíng,你考虑得怎么样?”
慕仪闻言垂眸,良久叹息道:“傅母,我也很向往你说的那种生活,我也很想离开这huáng金铸成的囚笼,可我真的不能……”
余紫觞笑了笑:“我明白,这件事毕竟太大,你心有顾虑也是自然。”
慕仪抿唇,低声道:“其实只要我能放下他,就能过得快活许多了。皇宫也罢,家族也罢,他才困住我的最大的监牢。”
说完这句话,她长舒口气,起身想进殿内歇息——廊下冷风阵阵,还是略冷了些。
她的神qíng带着想要放弃一切的决然,眼角眉梢都是发自真心的轻松自在。
然而刚转过身她就僵在了原地。在她面前七步之处,十几名宫人跪了一地,诚惶诚恐、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而在人群前方、距她不过三步之遥的地方,姬骞面沉如水,静静地看着她。
变故
慕仪二十一岁生辰第二天的下午,温慕倢入宫来看望她。
她在正殿接见他,温慕倢凝神打量她片刻,道:“你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定。”
慕仪一怔,qiáng笑道:“昨夜没睡好,有些乏。”
“生辰过得开心么?我送你的礼物可喜欢?”
“自然喜欢,哥哥从哪儿寻来成色那般好的文房四宝?那墨我瞧着至少放了有二十年了,用起来定然顺手。比起来我就只写了一幅字送给哥哥,你不会嫌弃这份寿礼吧?”
“你写的字自然极好,我怎会嫌弃?”温慕倢淡淡道。
慕仪看出他神色有异,道:“哥哥有什么话想说么?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直言,哥哥何须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