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又不犯法_作者:七声号角(364)

  “奶奶是我见过最坚qiáng的人,总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奶奶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如水,我最喜欢你了。哥,我也最喜欢奶奶了。那么多年有妈生没妈养的日子里,我只有奶奶了。”

  温如水攥紧狄初的裤脚,像抓着最后一根稻糙。狄初从没见过温如水哭的样子,这个妹妹,总是微笑,总是得体。

  就像奶奶教的那样,温婉大方,实打实的淑女。

  狄初依旧清晰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温如水,便从她的身上感觉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温如水说:“哥,我没有奶奶了。最爱我的人,她也走了。”

  狄初张了张嘴,好像是他先要求温如水看清现实。到现在,狄初安慰着,安慰着,声音变了,他发现,自己也哭了。

  眼泪像永远不受控制,滚落得毫无征兆。

  父母去世时,狄初没哭,他只觉得烦躁。温琼芳去世时,狄初忍不住,他想,最后一个能给他们来自长辈关怀的人,也离开了。

  徐陆站在旁边,看着一坐一蹲的两人,也忍不住鼻头发酸。他偏过脸,转向一边。耳边全是狄初低级的安慰语:“走了,走了。”

  大人们总是忙于工作,我们总是忙于学业。

  我们小时候在老人身边索取,而总是等我们再回首时,那张慈爱的脸没有笑到最后。

  我们的世界如此宽广,而老人的字典里只有我们。

  他们没有五光十色的圈子,没有灯红酒绿的夜场,没有jīng彩纷呈的视频,甚至慢慢跟不上我们的脚步。

  可他们总是在那里,直到生命的尽头。

  那天,温如水说得最多的一句,是:奶奶说,为了我们。她可以不怕孤单的。奶奶最爱我们了,所以希望我们走出去。

  但是,哥,奶奶真的,最怕一个人了啊。

  狄初抱了抱温如水,把眼泪bī回去:“奶奶去找爷爷了,她不会是一个人了。”

  温琼芳的葬礼更为简单,温如水的母亲匆匆回来见了一面。最后发现房产果真给了温如水,连守灵都未完成,气愤地提包离开。

  狄初想安慰几句,发现温如水眼底并无波澜。

  一夜间,狄初觉得温如水长大了很多。

  这种“快捷式”成长,不知好坏。

  人生很长,长大真的很累。这么多年来,无数次成长都是从跌到中得到。更累的是,你要一直受伤。

  人生就像个残bào的匪徒。

  它抢走你的一切,霸占你的一切。

  直到你筋疲力尽,被折磨得体无完肤,它才肯将那些只可意会的道理展示出来。

  好像人生只会给你痛苦,给你教训,给你打击。

  而那些美好的、期许的、丰盈的东西,你只能靠自己去争取。

  好像人生以为,你不受点伤,你就永远不会懂得一样。

  人的脆弱和坚qiáng都超乎自己的想象,有时,你可能脆弱得一句话就泪流满面,有时,也发现自己咬着牙,走了很长的路。*

  狄初接过奶奶的骨灰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是不是只有熬过这一切,生命的意义,才会无限壮大。

  奶奶最后与爷爷葬在一起,下葬时,多雨的夏季来了场雷阵雨。

  狄初站在墓前,给温如水撑伞。他想,当初祁凌是不是也这样,一个人站在父亲的墓前,满心忧伤。

  那时的自己,没有联系他,没有陪伴他,祁凌一定很难过,很失望。

  狄初忽然特别想念祁凌,前所未有的想。此时他才感同身受,懂了祁凌当时的绝望。

  狄初和温如水给奶奶敬完酒,摆好花,又沉默地站了会儿。

  他们本有千言万语,此时面对一块冰冷的墓碑。又觉无话可说。

  温如水鞠了个躬,道:“奶奶,多年以后,我也一样。我最爱你了。”

  狄初撑着伞,伸手在雨水浸湿的墓碑上缓缓滑过。到底,没有再说话。

  温如水转身时,惊了一声。狄初低头看她,然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祁凌和祁迟,一身黑色正装,手捧鲜花地站在后面,满脸肃穆,一言不发。

  狄初一愣,没来得及出声。祁凌带着祁迟自顾自地走上前,将鲜花摆在墓前,与奶奶告别。

  直到他俩拜完,祁迟抢先一步把温如水拉到自己伞下,两人快步向前走。

  狄初回过神,顿觉气氛有些尴尬。他近乎贪婪地看着祁凌,这人瘦了,眼圈深了,头发比以前长了些,这人一定没休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