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栋11楼_作者:藤井树(4)

2017-08-24 藤井树

  前面说过,他是个很不象话的男孩子,他的不象话,是你们永远都无法预测的。

  他用书法,在石头上写了三个字,三个英文字———「Wish you well」。

  在大学联考的前一天,阿居打电话给我,说要来找我,电话里他的声音是低沉的,我从来没有听过他这样;当他骑着脚踏车在我家楼下出现的时候,他的表qíng是痛苦的,他说他要找人聊聊天,我从来没有看过他这样。

  我以为他会流泪,但他说水妈妈不准他哭。

  水妈妈的死,对阿居来说,像是身体里的器官当中,突然被挖走了肺,她的过世,让阿居开始天天呼吸困难。

  后来,我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同是大一新生,且同住在一间宿舍里,一连好几天,阿居都没有来上课。

  一天晚上,阿居从高雄打了一通长途电话给我,电话里的声音是低沉的,我第二次听到他这样,心里有不祥的预感。

  回到台北之后,他找我聊天,在学校宿舍外面的糙坪上。原来,不见他人的这几天,阿居一直待在高雄处理水爸爸的后事。

  水爸爸的死,对阿居来说,像是身体里的器官当中,又突然被挖走了肝。

  「为什么被挖走的不是心?」我毫不客气地问他,因为我觉得如果是我,我会如心已死一般地痛苦。「因为爸爸走之前,叫我要留着一颗善良的心,善心之人如chūn园之糙不见其长日有所增。」

  那晚,阿居哭得很惨,像是把这辈子所有的眼泪都哭尽,还预约了下辈子的一样。

  真的,阿居是个很善良的男孩子,我可以打包票,这辈子我的生命中将不会再有人比他更善良。

  水爸爸走后,阿居开始自食其力,直到今年我们将升大三,他从来没有停止过打工。

  麦当劳、加油站、7-11、送报生……这些工作让他可以不愁自己的学费,但却必须愁生活费。

  但他的善良,却宁可让自己三餐泡面,他也要每个月到孤儿院去当义工,买礼物送小朋友。

  有时约他一起去逛街,目的是要知道他喜欢什么,在能力范围内可以送给他,但他却时常自掏腰包,花一百元买一条残障人士在卖的青箭口香糖。有一次,我跟他走在西门町,他第一次开口向我借钱,投了一百元到那个趴在地上、缺了手脚的乞讨者的小盆子里。

  「借钱做善事,就没有意义了。」我拿出一百元给他,嚷嚷着说。

  「但是你想想,钱我还有得借,我也有双手双脚去赚,但是他呢?」

  我跟阿居常聊到我们的梦想,因为我常告诉他,身无分文没关系,因为梦想是最大的财富。

  「我想在阳明山上买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我说。

  「我想去洛杉矶陪着湖人队东征西战,看完整季的NBA球赛。」我说。

  「我想到意大利、到德国,我想在他们的无限速道路上狂飙法拉利。」我说。

  「我想有一个对我来说百分百的女孩,我的心、我的肺、我的所有都可以无条件给她。」还是我说。

  阿居只是听,从来没有说过他的梦想。

  直到那天晚上,阿居重拾他已经荒废了好几年的毛笔,在一张白色宣纸上写下了那一句话,我才知道,一个人的梦想,原来跟自己心里最深处的愿望息息相关,所以那些我说出来的、我想去做的,都只是一些普通的事qíng而已。

  「我想回浙江,带着我的爸爸妈妈。」

  这是阿居,我的好朋友。

  第一部分第1章(2)

  ※原来一个人的梦想,与他心里最深处的愿望息息相关。

  凡是认识阿居的人,一定都会对他口中常提到的三个人印象深刻,即使没见过,也会充满好奇,希望在将来的某一天,能和这些传说中的人物见上一面,甚至认识一场。

  阿居常在其它的朋友面前说,「你一定要认识他,对你一生受用不尽」,当他讲完这三个人的某些事迹之后。

  第一个是我,我本身没什么好说的,认识我也没什么受用不尽的,所以就跳过去吧。

  第二个是他的初恋qíng人,没有人知道她的全名,包括我在内也一样,所有听过他提起的人都只知道她的小名。对阿居来说,她的小名比她的全名还要神圣,还要高不可攀。曾经我对阿居严刑bī供过她的名字,呵痒弹耳朵藤条打脚底板等等招式都试过,他就是不说。

  阿居的初恋qíng人叫作彧子。每次阿居讲到她,总会拿出纸笔向人解释。「不要乱念,这个字不念『或』,这个字跟『玉』同音,跟我一起念一遍,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