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并不知道的是,刘戈的外公、如今德高望重的陈远道并不是陈家培养出来的,他是他父亲死前留在外面的遗腹子,成年之后才被找回陈家。
在陈远道回到陈家之前,陈家因为没有后人,已经从外家选出了一个人着意栽培。当陈远道的身份得到确认,陈家也分为两派,而张三爷也是归属于陈家的人,但他当初跟随的,显然并不是陈远道一派。
现在两派的处境非常分明,因而最后谁掌握了陈家的权柄,不言自明。
这些家族秘辛陈远道从来没有瞒着刘戈,可以说,刘戈知道的甚至比张三爷这个真真切切经历过那段斗争的人还多。
刘戈笑了笑,说:“如果我突然离开的话,衍行他不会奇怪吗?说不定会突然就好奇起来,跑去追查当年的事。”
见他仍旧笑得làngdàng无比,张三爷声色俱厉地冷斥:“陈远道害齐队害得还不够吗?连齐队唯一的侄孙也要赶尽杀绝?你们的良心不会不安吗?不对啊,瞧我这记xing,越老就越差了,跟你们讲什么良心!你们的良心早被狗叼去了!”
齐队是张三爷对他所跟随的人的称呼。那个人姓齐,在世上也没多少亲人,自小在陈家长大,表现得非常出色。木头君的父亲,就是他的侄儿。只可惜,虽然与那个人有血缘关系,木头君的父亲却与那个人完全不同,他贪图享乐、沉迷酒色,那个人刚死他就抱着陈远道的大腿不放,以保平安富贵。这就是张三爷以前不肯认木头这个外孙的原因。
刘戈对这些旧怨了解得一清二楚,可他没有兴致去辩解,只是沉默地听着。
张三爷却没打算放过他,冷言质问:“你敢把以前发生的事都告诉衍行吗?亏心事做多了,不敢是吧!”
“如果我敢,不知三爷您愿不愿意?”刘戈脸上浮现出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缓缓说:“您若当真愿意,怎么一直将衍行引导到别的方向去?我可不记得,他以前对植物方面有那么执着。您这么急着让我离开,不就是怕他记起了那些不该想起的事吗?最不愿意让他记起那一切的,绝对不是我,对吧?”
听到刘戈的话,张三爷两鬓的白发微颤,不怒反笑:“陈远道果然教出个好外孙,我比不上!我比不上!无论是当初的齐队还是如今的衍行,都只有被你们耍着玩的份,我怎么可能比得上!”
刘戈身侧的手缓缓握成拳,最后却还是放开了,站起来给张三爷倒了杯水酒,认真地说:“我没有要耍他,更没想过害他,从来都没有。以前我做了那么多混账事,确实没有请求原谅的资格。但是我真的改了,也不会再回去过那种生活,陈家的一切,也已经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他顿了顿,再次保证:“至于以前的事,我永远不会提起,跟过去的四年一样。”
他摆得很低的姿态却让张三爷冷笑不已:“你确实很能装也很能躲,四年都没有露出半点痕迹,还把所有人都瞒住了。只不过,我听说你向来两面三刀,喜欢玩弄人于股掌之间,这一次又有几句是真的?”
刘戈站起来说:“如果您不信,尽管看着就好。”说完也不再解释,起身出门去。
门外夜色正好,稀疏的星斗散布在幽蓝的天穹之上,宛如被人信手拨乱的珍珠。
刘戈忽然想起了也是这么一个夜晚,虽然没瞧见星子,可是下着雪,就像天上飞下六角的星星来。
他跟倩倩被人从海滨市拎回陈家,一人裹着一张被子“哈啾”、“哈啾”地打喷嚏,还挤眉弄眼地jiāo流着下次什么时候再一起去那边玩冰雕,冷是冷了点,可有趣啊!
就在这时候,外公领着一个没见过的小孩走了进来。那小孩要比他小上一两岁,可板着脸,像个小老头儿。他觉得这种人简直就跟木头一样,太无趣了。
外公睨了他一眼,骂道:“你行啊,不想回去见你爷爷,居然跑去海滨市?还把倩倩也带跑了!”
他是所有人中唯一不怕外公的,挠挠耳朵,满不在乎地说:“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哈啾!什么事都没有!哈啾!”
外公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少给我嬉皮笑脸,这是衍行,你齐叔的儿子,以后你的行程就由衍行决定,别想再到处乱跑。”
jiāo代完这一句,外公就离开了。
而他转头对上外公带来的小孩,忽然朝他缓缓一笑,语带讥讽:“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