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肯心如乱麻,许多纷繁的记忆与眼前的少年分离,又重合在一起。机械地用热水给亚安擦拭了身体,找出一件宽大的衣服给他换上。整个过程亚安都没有清醒过来,苍白的脸两颊却奇异的红,触手滚烫无比。艾肯忽然想到或许该给他吃些药,于是拿了些自己常用的退烧药片。之前竟一直没有注意到,亚安的嘴唇gān裂得已快出血,一些水喂下去,他竟奇异的有了些反应。艾肯顺势将退烧药片和水一起让他服下,喝完水的亚安又昏昏睡去。
等到终于将亚安再安置回阁楼,已然到了午后。艾肯没有一丝食yù,静静坐在花园里的长秋千上,任清慡的微风轻轻拂过,心中思cháo翻涌。
与亚安的初见在深秋的费尔沙克杰。昏暗的小型军事审判会上,他哭喊着说绝对不后悔的事qíng,便是杀了赫里克……自己当时便狠狠打了他两个耳光,打断他所有的话语,然后……是克特斯·西格极力的想护住他。但是在咄咄bī人的自己面前,克特斯立场软弱:力图成为审判团一员的他,却已经与亚安发生了ròu体关系……失去了让人信任的公平。
对自己而言,赫里克是无法取代的人。所以夺去他生命的亚安,在艾肯心中是恨之入骨的仇人,不管有什么理由……不管有什么原因……
艾肯痛苦的用手捂住脸。明明知道这样……但那满身的伤痕,却似唤醒了太多久远的回忆……
16岁那个chūn天时的费尔沙克杰……当初对自己施bào的老兵,面目已经模糊,但无论时间过去多久,那惨痛凄烈的伤害却是永远……没有做错任何事qíng的自己,为什么会被这样残忍的对待……自己的哭喊,自己的痛苦,自己的泪水,为什么却只换来更加疯狂的折磨……
难受得快要死去时,艾肯总会想:人为什么可以那样无qíng的伤害另一个人?既使那个人跟他无仇无怨,无害无故。
被伤害的人永永远远也无法摆脱记忆的梦魇。艾肯有些恍惚,亚安与自己,自己与亚安,在同样一种记忆中jiāo错迷离,哭泣呻吟的身影,分不出究竟是谁。
“赫里克……”艾肯唇中发出破碎的音,“……你怎么下得了手……”
你怎么下得了手……
你残忍伤害的……究竟是亚安·维瑟约乔克……还是艾肯·阿克顿…… ……
当赫里克的身影渐渐与许许多多凌nüè折磨过艾肯的军官重叠时,艾肯无法承受那种凄烈的事实:当自己的保护者成为别人的施bào者,以别人伤害自己同样的方式……
“……你……怎么下得了手……”
指fèng中渐渐湿润。艾肯为在多年之后,还在为已经远逝的年少而哭泣感到懦弱,但伴随着那些泛huáng的岁月,仍旧痛苦的回忆像针尖一样刺痛着他的心,刺痛他心中如父如兄的男人的模样。
艾肯现在反而不知该如何面对亚安。幸而亚安清醒的时间实在是非常少,艾肯每天做的只是定时的喂他药和擦拭汗水。他甚至还依着模糊的记忆煮了不算太糟的粥,但费了半天劲也没喂多少到亚安口中。
现在的qíng况实际已经变成艾肯在“照顾”亚安,而非最初打算的折磨,但两天过去,亚安的qíng况仍是越来越坏。伤口虽然没有再血流不止,但化脓得相当厉害,翻起烂糟的血ròu范围在慢慢扩大,每每换药时都让艾肯触目惊心;最严重的还是高烧一直没有降下来,几个小时便汗湿一层衣衫,人也不清醒。亚安qíng况最好的时候也只是不断说着胡话,叫着克特斯的名字,而其他绝大多数时间一直昏睡不醒。
当艾肯听着那一声声微弱模糊的呼唤声,看着亚安被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的面容时,不禁会想到自己在昏迷时会是叫着谁的名字。沃特……吗?……都是一样的吧……亚安……都是那个将自己拯救的人……将自己拯救出痛苦与梦魇的人……
沃特这几天倒是每天回来。舒尔夫冈事件的第三天,他貌似不经意地道:“舒尔夫冈少校调到后勤二部了。”
艾肯正走神想着亚安不断恶化的伤势,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好半晌才奇怪的道:“舒尔夫冈……少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