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瑾瑜还小,不太懂事,被刘立打了,还想着要回头报仇。方法却很蠢。
这天他看见刘立进了一间屋子,便一股脑儿冲进去,要找刘立单挑。
“刘立狗贼!出来受死!”
‘哗啦啦……’珠帘一掀,瑾瑜没找着讨人厌的刘立,倒瞧见床榻内,躺着一个极美貌的病态少年。
瘦弱的身子,即使隔着衣料,也能看见嶙峋的骨头。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只桔梗编的蚂蚱,看到鲁莽冲来,又呆呆站定的瑾瑜,眼里释放的柔光笑意,是瑾瑜看到过的三月天里,最美的风景。
“你是新来的弟弟吧?”
瑾瑜根本没听进去对方说了什么,瞅着对面的少年,直流口水,闻言竟也傻傻点头。
刘清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瑾瑜。”
刘清沉思片刻,“好名字。君子美德如无暇之玉。”遂朝瑾瑜招招手,“过来。再靠近床铺一些。”
瑾瑜垂着手,乖巧走过去,瞪着大眼睛,看着这个不认识的哥哥……手里的蚂蚱。
刘清递过去,“你喜欢?”
瑾瑜看看他,又不舍地看看蚂蚱,摇了摇头。
刘清笑道,“喜欢就送给你。”说着牵过瑾瑜的手,将蚂蚱放进了瑾瑜的手心。
瑾瑜被他烫人的体温激得手一缩,蚂蚱掉了地。
瑾瑜没敢捡,退开几步,背着手道,“我娘说,不能随便要人东西。要了不属于自己的,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刘清的眼神很是失落,带着孤寂与绝望,“我不要你回报什么。你有空的时候,来跟我聊聊天好吗?我好久不曾出门。想念外边的田园风景,还有幼时在田埂上,捉蚂蚱的乐趣。”刘清有些艰难地从床上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桔梗蚂蚱,伸手递向瑾瑜站的地方。
“你要是喜欢,我每天都给你编。我会编很多样子,孔雀、凤凰,还有金鱼。不过桔梗,就要由你去采了。”刘清说着,落寞地看了看自己骨瘦嶙峋的胳膊,还有许久不曾下床的双腿。
瑾瑜被利诱了,从此天天来看望刘清。
刘清的下人们被刘夫人交代过,不许任何人打扰刘清,见瑾瑜前来,还阻挡了一番。被刘清叱骂了一通,才放行瑾瑜进入。
可一天天的,刘清的病情,似乎有所好转,刘夫人也就不再阻拦。
瑾瑜将他以前在贫民窟里生活的趣事,绘声绘色地讲给刘清听;有时则撒娇地向刘清告状,说刘立又欺负自己。刘清并不偏袒自己的弟弟,总是温柔地给瑾瑜揉按,被刘立揍肿的额头大包。
无论瑾瑜说什么,刘清总会听得很高兴,有时“呵呵……”笑几下,带着短暂的,带血的咳嗽。
好景不长,春天来到的时候,刘清的病却更重了。
但不管有多难受,刘清一定会准时迎接瑾瑜的到来。
他靠在床头笑的样子,永远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如沐春风。
终于有一天,瑾瑜正说故事说到一半,“……后来你猜怎么着了?哥?刘清……”因为问了许久,也没听到刘清的回答,瑾瑜回头一瞧,随即呆愣住了。
只见刘清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闭目歪靠在枕头上,表情满足平静,初一看,还以为是睡着了。可仔细一瞧,他嘴角边淌着一行深黑色的血迹。
瑾瑜吓得呜呜直哭,大声朝门外喊。
屋里很快围了很多大人,大夫也及时赶来。
可刘清就像断线的娃娃般,连一丝睁眼的意思都没有。
瑾瑜发疯似的向城外跑,跑到那棵榕树下,寻找他当初跟刘立一起来挂在树枝上的千纸鹤,手指正好撑在那处树洞上,大声朝树冠上喊:
“求求你!让他醒过来!我愿用我二十年的命,换他再活二十年!”
忽然间,起风了。树叶飒飒作响。树根旁突然出现一人。
瑾瑜一愣,看向不知为何,又几时在此的刘立。
刘立一手扶树干,一脚踏树根,一脸幸灾乐祸的笑。
“这可是你说的。作不得悔。”
那一刻,瑾瑜开始打心底里,看不起刘立。好像刘清不是他哥。
原来那个会心疼自己哥哥的刘立,会叠纸鹤为刘清祈求健康的刘立,已经一去不复返。
如今的刘立就像变了一个人,像极了那些大户人家里,为了抢财产,不顾亲人死活,手足相残的孽畜!
瑾瑜恨恨白他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大榕树,独自走了。
“二少爷?”
瑾瑜恍然回神,对捧着药碗的小翠指了指茶几,“放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