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连谧神君在房中听到了敲门声。他推开房门,看到浑身湿透的云采站在门口,冷得打寒颤,脚边已经积了一滩水。
连谧神君什么也没问,把他带进屋,给他擦了头发。
白猫在绒垫子上安静地睡觉。云采望着屋中的某一处出神,脸色苍白,毫无生气。
连谧神君唤了一声“云采”。他抬起头来,眼神很让人心疼。
他说:“神君你能不能抱抱我?”
连谧神君站在他身旁,伸手将他揽入怀里。云采闭着双眼靠在他的身上,许久许久,他抬起头来,看着神君。
神君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耳尖。神君俯身下去,捧着他的脸,吻了吻他的唇畔。
神君将他打横抱起,一路走去掀了垂地的纱帐。湿重的衣衫是束缚,褪去衣衫后仍是满身的潮湿气。
细碎温柔的吻落在他的锁骨之上。云采喊了声“二哥”。连谧神君箍着他的手腕,咬他的脖颈。
云采年少时偶然看过的书中,有着放浪形骸的软香美人,只沉沦情|欲的欢愉,说着令人羞于启齿的话语,能够遗忘一切苦痛。
云采失去了自己,只记得灼热的肌体,紊乱的呼吸声和掠天夺地的激吻。他喊二哥喊到嗓音嘶哑,抛却所有羞耻,快感化作泪水流淌,而泪痕都被吻去。
晨曦来临时,云采眼前有一瞬间的眩晕。他用手遮挡住光亮。他害怕沉沦,终归是沉沦。他能觑见的,是魂魄的裂缝。天光湮灭,最后一线光亮也收敛。
第五十六章 相思成疾
谭闵被连谧神君下了逐客令,隔日就搬离了银宣宫。他跟他二伯算是彻底撕破了脸。
昔日的情敌变成了自己的亲二伯,还有比这更刺激的事情吗?
谭闵不甘心,临走前他还想见云采一面。不过自然是没能见到。云采永生永世都不会原谅他,更不想看到他。
云采在连谧神君的房里留了一个月,同桌吃饭,同床共枕。云采日日待在连谧神君的眼皮子底下,却是愈发形销骨立。
云采不太爱说话。
百日里多数时候,神君看书,他只在一旁研磨或是洒扫。到了晚间,神君握住他的手,他要是愿意,就会任神君牵着到床榻边去。
耳鬓厮磨与温言软语早已习以为常。照理云采的精神是该转好的,可他愈发面色苍白,愈发消瘦,也不想吃东西。
连谧神君让仙侍煮了灵芝粥,他只能勉强喝下一点。千年人参汤也喝不进去。偶尔还饮仙露,只还愿饮仙露。
夏深时,他已缠绵病榻,一病不起。
连谧神君傍晚踩着一路蝉声,去他房里看到他的时候,他瘦得都快脱相了,灰白的脸,深陷的眼窝,尖削的脸,苍白的唇。他看着房梁顶出神,眼睛像是木刻的。
连谧神君在床榻边上坐下,怜惜地抚着他的额角。
“二哥。”
“……嗯。”
云采紧紧握住他的手,闭上了眼睛:“二哥。”
云采许久没说话,似是睡着了。连谧神君就在边上守着,守到天色完全暗下,最后一丝白日的余光也收敛。
云采的魂魄在消散,化作点点荧光自他身上浮起。
“二哥我真的好想你。”
连谧神君的心骤然一痛,他这才意识到,云采相思成疾,将要魂飞魄散了。
他立即连施几道法术,在云采身边施了几层结界,试着锁住云采的魂魄。
大部分魂魄碎片是锁住了,还有一些顺风而走,顺心之所在而走。他锁都锁不住。
他百里传音让仙侍将他屋里的仙草取来。
涯几山的仙草,能够在四海八荒里召回魂魄碎片。他在古籍上看到此法。他取这株仙草,本是为了寻找聆洇的碎魂,没想到那日才下涯几山,就遇到了云采。
头一次见他,连谧神君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第二次把云采抢来银宣宫,看了他的人形就确认了,这就是聆洇的转世。
这一世的聆洇,是小秋山的一只小兔子精,为了哥哥才来到天界。他温柔又沉默,隐忍又深情,偶尔笑起来能点亮一整片天空。
没有谁不会为这样的深情所打动。
可他等的不是连谧神君,他等的是他的二哥云湛。连谧神君始终无法替代云湛在他心中的位置。
连谧神君望着被漂浮的碎魂笼罩的云采,痛心道:“你为何如此狠心,心不肯留下,连魂魄都要飘散。”
连谧神君从仙侍手中拿到仙草,就命他退下了。
聆洇留下的一块玉上有他一抹微弱的妖气。连谧神君得知云采就是聆洇的转生后,就将这丝妖气注入仙草中,想召回聆洇的魂魄碎片,为云采寻回前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