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子淞瞳孔一缩。
安静甚至没察觉到痛,那一下速度太快了,他愣愣地看着抓着自己的罗子淞,脸侧的伤口先是呈发丝线一般流出不均匀的血来,随即血越来越多,伤口缓慢裂开。
安静这会儿感觉到痛了,撕裂的火辣辣的痛令他差点惨叫出声。
此时他和罗子淞悬挂在半空,罗子淞腰上系着绳子,绳子另一头穿过扶梯,挂着一具腐烂的尸体,尸体像门栓一般牢牢卡在了扶梯间,成了他们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罗子淞吓了个半死,那一瞬间,只差一点那碎片就会从安静的眼睛上划过去,弄个不好,还能从他的脖颈间划过,那就真是没得救了。
罗子淞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脸色青白一片,竭力冷静道:“别慌,我拉你上来,你拉住扶梯。”
安静痛得整个人都在抖,咬牙撑住了,点了点头,眼里溢满了泪水。
罗子淞慢慢将他拉过来,靠近扶梯一侧,安静试了两次,抓住了扶梯,然后踩了上去。
罗子淞确定他站稳了,这才回身抓住扶梯,将身上的绳索割断了。
尸体失去拉扯的重力,立刻落了下去,随着电梯一起坠入了深深的电梯井底。
嘭——一声闷响,听起来令人骨头发疼。
罗子淞看了眼安静:“走,每一步踩稳了,别着急。”
安静颤抖着声音嗯了一声,两人沉默地顺着扶梯往上爬,头顶有一小片光,能感觉到风从上方穿透而过。
安静忍不住道:“罗哥,我,我不会破相了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哽咽,鼻音很重,时不时因疼痛而倒抽一口气,罗子淞不忍道:“不会的,等出去就给你找药。别胡思乱想。”
安静委屈道:“我这么可爱你都不喜欢我,我破相了你更不会喜欢我了。我是不是没希望了啊?”
罗子淞道:“出去再说。”
安静大概是太疼了,想要转移注意力,自顾自道:“我是个Beta,你不喜欢Beta,我知道的,你喜欢香香软软的Omega,对吗?”
罗子淞沉默不语。
电梯井里一时只余安静一个人的说话声。
“你前妻,是Omega吗?”
罗子淞沉默许久,叹气:“是。”
“你女儿呢?”
“也是Omega。”
“好吧我知道了,嘶……”安静疼得倒抽一口气,喘了半天,道,“你不喜欢我。”
罗子淞抬头看着上方,尽量快速地爬着,道:“我不适合成家,我的职业让我……太忙了。我的前妻就是因为受不了我,所以才离婚了。我总是失约。”
罗子淞顿了顿,声音有点嘶哑,道:“她生产的时候我没到场,坐月子我也不在她身边,当时刚好在蹲守一个走私团伙,没法请假。女儿第一次上幼儿园,我也没去,亲子活动……我答应了的,但还是没去。我错过了她第一次叫爸爸,错过了她学走路,不知道她生过几次病,喜欢吃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有一次……”
罗子淞闭了闭眼,似乎是太累了,沮丧地靠在扶梯上稍作休息,道:“有一次我出任务期间,她发了高烧,当时我前妻也……正病着,半夜三更,凌晨三点左右,我接到了她的电话。”
安静一声不吭,静静听着。
罗子淞道:“她很虚弱,让我帮忙带她和女儿去医院。她当时意识有点不清了,一直哭,说自己很累。”
罗子淞将头抵在手背上,似乎努力压抑着什么情绪:“我没办法,我正在执行任务,我甚至……甚至不在B城。我只能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又打给她的父母。那之后,她不再找我了,我知道她对我失望之极,我们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
他还记得很清楚,前妻和他离婚时,站在民政局大厅外的台阶上,手里拿着离婚证,背对他道:“我曾经很爱你,我以为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可结果我错了。如果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永远都不在,那么以后……也不必在了。”
那天下了雨,他从培训基地里请假赶来,一身狼狈,跟她领了离婚证。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他把自己能给的都留给了她,她带走了孩子,带走了他的一切。
那之后他对感情已不抱任何希望了,全心全意扑在工作上,可如今……
若说他原来失去了家庭,却还有事业,可眼下的一切,却令他疲惫不堪,甚至自我怀疑。
他本应保护的一切都不在了,这一路,他有太多的无能为力,无可奈何,令他茫然极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些人去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钟昊生他们拿生命当儿戏,却无可奈何。他不能破解疫苗,不能维护正义,不能替死去的无辜讨个公道,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他曾经为了理想,失去了家庭和爱情,那么这结果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