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不为我考虑,可是我要为我儿子考虑。”临水认认真真的,“他将来可以不是王者,可以落寞可以衰颓,可是他必须能自己做主的命运,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弱小,而送他走上不归路。”
青君恍然大悟,他终於明白了临水的一切举动。
这个魔君,分明对一切都兴致缺缺的,但是却又狂热地算计著一切,他一直以为那种倦意,是临水装出来的,现在才明白,这不过是个无奈的父亲。
虽然临水的样子跟父亲完全不搭噶,不过青君确实能理解。
“你爱长琴。”临水一笑,“可我也爱我儿子,这种劲敌,我不会留给碧火的。”他的眼睛里有一种青君说不出来的东西,那麽亮,像是燃烧的炭火,将他的野心都燃烧了出来,“我要为他扫平了道路。”
没有人会不爱自己的子女,青君黯然地想,他却两次杀了自己的孩子。
他有些沮丧,却又不知道说什麽,因为他了解,下面才是临水说话的关键。
“所以。”临水笑笑,“阿青,你杀不杀长琴都一样,你没有退路了。”
青君沉默了一会儿,笑著感慨:“确实如此,今日只要跟他动手,不管是你动手还是我动手,截杀太子的罪名都要落在我身上了。”
他从一开始就无路可退,要麽完完整整地收回资金的绮念,老实地回到天界与临花为敌,要麽就干乾脆脆地背叛天界,被当成叛徒。
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不能做中间派,要麽放弃自己要麽放弃族人。
而他是不会跟临花打的。
“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临水拍拍他的肩膀,“你若是杀了长琴,我便挺住一切让你们在一起。”他嘴角弥漫出一股奇异的笑意,“但是你不愿意,我也没有办法的,所以就这样吧。”
西南的长风慢慢地停息了,天地间那种晃动也停止了,一双翅膀遮天蔽日在半空之上,将视线遮严,与此同时,白色的迷雾也开始落下。
青君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沉重的雾气,不是浓郁,而是沉重,仿佛随时能化成雨水滴下来。
“你走吧。”
迷雾里,临花走了过来,他换了一身鹅黄的衣服,极其年轻的色彩,轻薄软和,显得他年轻了很多,也就是这种时刻,青君才发现,其实皮相都是浮云。
哪怕临水再英俊,他也不会动心,他只喜欢临花。
“准备好了?”
临花愣了一下,似乎才看到青君,微微挑起眉梢:“上君。”他指指远方,“等会儿混战,您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他语气疏黎,却著实让青君心里一痛,他想,他不愿意杀长琴,临花到底还是不高兴了。
“没有的事情。”临花轻易看穿了他,“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阵营的,我有什麽资格要求你?”他挥挥手,轻轻笑起来,“上君,我很喜欢跟你一起渡过的日子,我骗了你,你杀了我孩子,想来也算公平了。”
青君愣愣的,看著临花的脸色一寸一寸变冷下去:“可是我魔界大好男儿不能白死。”临花的手里拎了一杆长枪,那是一柄红缨银枪,红缨裂裂飞扬,并不是临花常用的刀。
他听完临花一字一顿地说完话,脸色也白了下去。
临花能原谅他,可是临花不能原谅那些死去的战士们,他们从一开始,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还记得很多年前,他利用临花残杀那些妖魔时,从心里发出的愉悦感受,可是如今,他只想颤抖。
他想,那些死去的妖魔们到底有什麽错呢?只是因为出生妖魔,就要被他杀了,他总以为,妖魔是邪恶的,可是如今,他的心又比妖魔差些什麽呢?
他隐隐想起,很久之前,他杀掉一个虎妖的时候,那个小妖怪低低地哭著,它还是一个孩子,甚至连乳牙都没换,可是他不放过,他要斩草除根。
於他来说,长琴是亲人,於临花临水来说,那些小妖怪又如何不是呢?
他在人间待的太久,临花太温和了,他便以为,没什麽是不可能的,可是那些血,那些命,他用什麽去洗刷呢?
“来了。”临水舒出一口气,青君顺著他的眼睛看过去,才发现是一支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