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夜心中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很多年后,苍国有幸参与了这次百花祭春的人都还记得那一幕:
白衣恍若谪仙的俊美男子,一振雪色的衣袖,身体犹如一叶萍絮落在了彩车之上。盛装的花仙惊呼一声,便被白衣的男子以极为温和优雅的姿势带下了彩车。
随即,那位公子的跟班的腰带被白衣的公子扯了下来,一道墨色的寒光闪过,众人这才发现,那根腰带,其实是一柄墨色的长剑。
雪衣公子足见一点,再次落回了彩车之上。
雪色的衣,墨色的发,俊美柔和的五官里第一次带着凛冽的味道。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是灌注了真元力而坚硬无比的墨离剑。
刺透那一片死寂的,是一道雪亮的剑光。
玖夜的灵器不是剑,但不代表他不会用剑。他对于剑这种兵器的评语很奇怪,不是灵活或是别的什么的,反而是这剑这种兵器,实在是太大众化了,几乎每一个修真者的武器都是剑,令得他不喜。
说白了,玖夜这人还是比较喜欢特立独行一点,虽然他的灵器也并非是那种稀有的形状。
说实在的,这种个性,似乎在昆仑仙境的开阳阁里,极为平常。因为开阳阁里,上至阁主下至刚进的弟子,所用的兵刃,都不是剑。
玖夜心中淡淡地想着,手指的剑霍然一刺。然后,撩、点、劈、削、攫、扫、斩,一招快似一招,迅若闪电却飘然若风,凌厉中却带着潇洒淡然。剑光道道,竟形成一道剑网,瑰丽异常,比之那些莺软的歌舞,更能牵动人心。
目眩神迷间,听着一个清朗的男声响起,有如清泉入涧,令人禁不住失神。
“万事销身外,
生涯在镜中。
唯将满鬓雪,
明日对秋天。”
苏忆殇瞪大了眼,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惊艳。
他从没有想到过,这种不含杀意的普通剑招,竟会有这般摄人心魂的美丽,令他移不开眼。而那一身雪衣的男子,也实在是太过出色,令人心折。
苏忆殇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不如,在找到哥哥以后,和他商量一下,将这个夜玖绑走吧。最好藏在只有他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然后……然后……
袖中的手猛然握紧,平整的指甲深深嵌进柔软的掌心里。
这是他第二次萌生如此强烈的念头。
第一次是得知哥哥没有妖力而暗自发誓,终其一生,他也要护得哥哥周全。
而第二次,就是此刻。
苏忆殇微微眯起黑色的眸,绯红的色泽一闪而过。粉嫩的舌尖轻轻舔着犬齿,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不经意间,要破土而出。而他无力阻止,也不想去阻止。
这样令人心驰神往的剑舞,就是玄狐王苏忆殇都无法抵挡它的魅力,更枉论那些普通的凡人。
在玖夜舞剑完毕静立在彩车之上时,周遭的空气经历了一段时间不短的死寂。
然后,欢呼声惊叹声,有如破图的绿芽,纷纷冒头。
玖夜缓缓绽放一个笑容,刹那间,春风拂面。
于是,那些女子细心呵护的花冠,有如春雨一般,纷纷被抛到玖夜的身上,其中甚至还夹杂着男子的配花,看得苏忆殇银牙紧咬,心中恨恨道:一定要赶快找到哥哥,然后把这个男女通吃老少不放的家伙绑回自己的地盘上。
但接下来的事情,令苏忆殇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腰际。
他准备先将这人绑回去,然后他在想办法上昆仑仙境找哥哥。
反正,他是看不下去了。
苏忆殇横眉怒目——他看见什么了?
他就知道那个人一点节操都没有,他竟然将那些花冠都接到手中,算他长点脑子,没说将那些男人抛出来的配花也收到怀里。不过,他这是什么意思?要将这些女人都收进房中吗?!竟然连那个小女孩子的花冠都收进怀里了!!
——这可冤枉玖夜了,毕竟人家第一次来苍国,谁知道他们苍国有什么风俗习惯啊。
苏忆殇觉得自己要炸了。
但接下来的事情,苏忆殇忽然觉得,这个人,还是挺有眼光的。
捧着几乎将整个人淹没的花冠,玖夜纵身跳下了彩车。先是将墨离剑还给苏忆殇,然后将所有的花冠捧到苏忆殇的眼前,满不在乎地道:“挑一个好看的吧。”
“?”苏忆殇瞪大眼,以为他在说什么胡话。
玖夜偏头,这个动作有些幼稚但在他的身上却出奇的潇洒,语气带着些奇怪,道:“你不是嫌刚才的不好看吗?那你就挑一个好看的呗。”很奇怪吗。
苏忆殇的脸色略微缓和下来,轻咳一声,道:“那剩下的呢?”什么意思?美人他先挑,剩下的都归他吗?
“丢了呗。”玖夜像是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虽然周围已经满是芳心哗啦啦碎满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