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有百把头蚀虫被蚀兽指挥,也足够让他们这个十六人小队喝一壶的。
还有蚀兽取走的那些东西,如果是要吞噬蚀虫来增强自己的力量,那么何必要留到只剩不到十头蚀虫的时候再吞,早早全部烧来吃也很便利吧。
苏长安百思不得其解。但看到丁一这些将军们都眉头紧锁,他一个刚进组织两年的新人,想不出什么头绪来也是正常。
一路上,大家都没有再说话。苏长安回到别墅,累得一动都不想动,白墨也累,但还是拖着苏长安去洗了个战斗澡。
洗完澡,两个人趴在床上,苏长安脑袋里轰轰直响,倦极了又睡不着。白墨蜷在他身边,已经睡着了,但是睡得很不安稳,一直是眉头紧锁的样子。
本来,在这段围剿中,组织是准备好了两套队伍的,一方面因为围剿期间的不确定性,考虑到可能会有伤亡,需要有替补的猎人。另一方面,即便没有伤亡,也需要给前线的猎人休息的时间。
面对蚀虫的战斗,消耗的不仅仅是体力,更多的是精神力,甚至可以说,是眼和刃的生命力,即便是日常的轮值,猎人们都是轮两天休息一天,而如今,白墨苏长安这些一线的猎人已经通宵达旦地战斗了四天,更别提最近变故连连,他们还要挤出休息时间研究战术。
本来按照预定,苏长安他们这一批,在昨天晚上的战斗之后,就会转成后备,在围剿的第五天和第六天承担更轻的支援任务,第七天以后,没有特殊情况就可以休息了。
但是如今,围剿第三天限制区的大屠杀,让猎人的有生力量受到很大损失,苏长安和白墨都知道,这十天,他们估计是别想休息了。
可是真的是身心俱疲。苏长安不知道别人怎么样,但是现在他的眼眶胀痛,头也很晕,然而他没法抱怨,因为他知道,现在他还可以睡觉,可丁一和齐飞他们恐怕还在基地的某个办公室里向上级做着详细的口头报告。
不知道别的小组是不是也遭遇了蚀兽,苏长安在半梦半醒间想。不知道别的小组是不是和他们一样运气很好,能够全身而退。
☆、最黑暗之境(一)
自从成为猎人之后,苏长安就很怕做梦,因为在梦里,一些被称为“回忆”的,熟悉又陌生的东西总是让他不知所措。
这一次,他仍然梦见了父母。他的父亲面对着他,把他的母亲抱在怀里。苏长安觉得,他的母亲似乎很想要转过身来面对他,但是被父亲紧紧抱住,制止了。
父亲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欲言又止的神情,让苏长安十分恼火,他走上前拉住父亲,希望他有话直说,而此时,他的母亲终于转过脸来看着他。
他还记得这张脸,两年前他曾在梦中看到过,几个月前也曾梦到,但是两年前,这个女人泪流满面,整张脸因为悲伤而扭曲,几个月前梦见她的那次,他一脸幸福的小女人样,笑得眉眼弯弯。
而这一次,当她转过脸来和苏长安对视,她面容平静眼神锐利,微微抿着的唇,显出坚强严肃的神情。
苏长安莫名地,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
一个照面之后,苏长安的父亲猛地拉起母亲,毫无预兆地消失了。苏长安有些不明所以,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如果他做梦梦见父母,那么,总归是父母希望他缺失的十年记忆能够回来,然而这一次,苏长安莫名觉得,父亲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中,隐藏的不仅是十四岁之前的事情。
梦境的画面一换,苏长安看到了一双紫色的眼睛,最一开始,他以为那是蚀兽的眼睛,但眼神中没有狠毒冷冽的杀意,后来他又觉得是他自己的眼睛,然而没多久他就发现,他自己的眼睛里是不可能有那样的神情的。
苏长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双眼睛,很美,紫色通透湿润,流光溢彩,然而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它仿佛什么都看过什么都经历过,又仿佛空无一物。万事万物、岁月流转都兴不起那双眼睛中的一丝波澜。
不悲不喜,冷淡到了极致,毫无煞气也没有一点暖意。苏长安无法想象,什么样的人才能有这样的一双眼睛。
接着,苏长安看到了那双眼睛的主人,是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男人,像是欧亚混血的深邃五官配上结实颀长的身材,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挺拔坚毅,如同古希腊战场上的武士,但配上那双极冷的眼睛,却莫名超脱了尘俗。
那男人似乎是感觉到苏长安在看他,眼神微异动,看了苏长安一眼。
苏长安猛的从梦中惊醒了。
只一个眼神的交汇,苏长安生生从梦里吓醒。
他浑身发冷、大汗淋漓,根本不敢去回想他和那男人四目相交时候的感觉,只是毫无杀意的冷淡一瞥,苏长安居然感觉到被人凌空劈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