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一种自虐的心态,去看文偃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某种意义上讲,文偃让他想到曾经的自己,曾经他也是这样,想要借着爱情的名义,去达成和爱情毫无关系的目的。当年,在发现苏长安对自己的感情之后,有一段时间,他确实是这么做的。
对他好一点,就能把他牢牢地绑在身边。如果一点点感情,一点点在意,一点点嘘寒问暖就能把一个潜力无限的眼绑在自己身边,何乐而不为?
他曾经一直沾沾自喜,自己这样一段黑历史,居然蒙混过关,从未被苏长安发现过。但是直到看着文偃上蹿下跳欲盖弥彰,白墨才发现,苏长安不是没有发现,他只是没有拆穿。
直到他再也不能和苏长安相见,白墨才恍然惊觉,这个人曾经对他有多么的宽容,做出过多少让步。
他于是常常想起自己在医院里跟苏长安告白时他脸上的表情,想起他带着微笑跟自己说“好”,想起每一次他拼尽全力去变得更强,得到自己的赞赏的时候,欣喜之余的一抹欲言又止。
苏长安一直在迁就自己,即便心里有疑问,他也从来不说穿。然而自己却从未有哪怕一次,真正迁就过他。
通常如果十分亲密的两个人中有一个去世,留下的那个人可能会难过很长时间,发疯哭泣、撕心裂肺,然后归于平静。在那之后,开始时排山倒海的伤心痛苦就会变得和缓,细水流长,最后成为心头的一道隐疾,平日里潜伏,碰到了就隐隐作痛。
然而白墨却觉得他并没有为苏长安的离开而撕心裂肺,只是在那一瞬间,在苏长安的鲜血溅了他一脸的瞬间,他的心就被摘除了。心都没了,那什么撕心裂肺?
而那些痛苦和想念也没有成为隐疾,他们只是成为了骨血的一部分,日日代谢循环,在每一寸皮肤每一滴血液中川流不息。
有的时候,白墨很感谢穆升给他找来的这个搭档,因为很神奇的是,文偃很多地方都能看到一星半点苏长安的影子,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白墨最爱做的,就是看着文偃,回忆苏长安是多么好的一个人。
文偃也爱笑爱闹,但是他不向苏长安一样懂得进退知道尺度,常常开一些会冷场的玩笑;
文偃也很爱美食,只是他总是给队友们带回一个个外卖,从来没办法像苏长安一样下厨;
文偃也非常爱惜他的枪,每次用完都要保养,但是无论怎么看,他都无法做到跟苏长安一样的精细,看苏长安擦枪如同看一场表演;
……
其实都是小毛病,苏长安也有多到数不清的小毛病,但是每每想到文偃像苏长安又不是苏长安,白墨就觉得胸口很闷,喘不过气来。
这是白墨甘愿领受的惩罚,时刻提醒他,那个独一无二的苏长安已经消失,再也不会回来。然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将带着思念和悔恨孤独终老。
☆、105我什么都不要了
一年后。
文偃把吃了一半的盘子狠狠地扫下了桌子,盘子在厨房的大理石地板上摔得粉碎,发出巨大的声响。
“白墨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文偃浑身打着哆嗦,气得满脸发紫。
此时是别墅的午餐时间,在别墅的人都聚在一起吃午饭,巨响发出的时候,大家停顿了一下又低头继续吃,对文偃视而不见。
毕竟,这样的戏码看多了,总归是会厌了。
白墨平静地拿餐巾抹了抹嘴,仍然坐在座位上,只是微微抬起头,斜着眼睛瞥了文偃一眼,锐利的光芒一闪而逝,但仅仅是一闪间,就如同有剑要出鞘,直接顶住文偃的喉咙。
这一年来白墨气势渐浓,文偃更是被他调教得不敢有半句废话,只是今天,文偃觉得再也忍不下去了。
“我说,我不会去莫斯科。”白墨淡淡地说。
“什么叫做你不去,这是多好的机会,更何况,这是组织的命令!”文偃吼道。
“吵什么?被人还在吃饭。”白墨不耐烦的说:“我不需要这样的机会,组织并没有跟我下死命令。”
“你!”文偃脸憋得通红,深深地吸了口气,跟白墨来硬的是不行的,文偃知道,白墨是最不吃硬的,服软的话,还能有一丝可能。文偃放缓了语气,说:“我非常想去,白墨,我真的真的非常想去,我从十岁就梦想能去HCF,现在这个机会就在眼前,邀请函送到了我的手上,我怎么能不去?”
“我没有拦着你不让你去。”白墨淡淡地说。
“可是邀请函上要求要搭档一起参加!”文偃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
白墨嘴角微微上翘,弧度很微小,但是仔细看,还是能够察觉到他唇边一丝笑意:“文偃,我记得我第一天见到你的时候就说过,我的搭档只有一个人,以后会一直这样,而这个人不是你。我们没有签契约,请你时刻记住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