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霖蹲下身来,给卉宝看盆子里的鲤鱼,「卉宝看,这鱼大不大?等过几天爹爹做汤给你喝好不好?」
卉宝瞪大了眼睛瞧着盆子里的鱼,「大鱼!」
江霖笑着把他抱了起来,一手把鱼倒进了水缸里。那原本并不大活络的鱼儿进了水,立刻甩甩尾巴游了两圈,卉宝在江霖的怀里更高兴了,「大鱼大鱼」的嚷嚷个不停。
卉宝身子还弱,江霖平时也没什么空闲带他出去走动。这鱼对他倒是个新奇的玩意儿,让卉宝目不转睛地看了半天不够,还要伸出手去抓几下。江霖受不住卉宝在他怀里连蹦带踹的劲头,只好从一边拿了盖子把水缸盖好,把卉宝抱回床上去,交待道:「爹爹不在的时候不许和大鱼玩,不然会掉下去,知道吗?」
卉宝乖巧地点点头,江霖摸摸他的小脸蛋,「爹爹一会儿回来给你带糖葫芦吃。」
他今天要上山去采几味药,中午的时候隔壁的大娘会来照料卉宝。江霖退出来把门拴上,却突然觉得室内突然有什么动静,他又推门进去,却只看到卉宝撅着小屁股趴在床上玩他的拨浪鼓。江霖只当自己是太多心,又往水缸上加盖了几块青石,这才转身出了门。
山路险阻,等江霖采完药回到家,已经将近酉时了,夕阳映照下,他的小房顶上淼淼地升着炊烟,真是再惬意不过的景象。
等、等等……炊烟?!
大约是大娘看他回来的晚,连晚饭都替他做好了吧。江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他自己一个人带着卉宝,平日里少不了受街坊们的照顾,真应当找个时间好好感谢人家才是。
待他大踏步地走到门前,推开了门,桌上好好地摆着两个小菜一个汤,室内除了蜷缩在床铺上的卉宝却空无一人。江霖愣了愣,揭开了依然生着火的灶头上的锅盖,里面是煮好的香喷喷的白米饭。他狐疑地四下看了看,最后到床上把卉宝抱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卉宝?」
卉宝揉揉眼睛,张开小嘴打了个哈欠,看到江霖就甜笑着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爹爹!」
江霖亲亲他的小脸蛋,问道:「卉宝,婆婆是不是刚走?」
卉宝摇摇头,「婆婆,早,走!」
「那饭是谁煮的?」
卉宝还没睡醒,又揉了揉眼睛,困倦地趴到他怀里,怎么都不愿意再开口了。
兴许只是自己来晚一步,明天再去跟大娘道谢就好了吧。江霖无可奈何地把他抱了起来,站起身揭开锅盖盛了小半碗米饭,耐心地哄着卉宝吃了下去。那蔬菜似乎就是从他屋后的院子里种地一小片地里收的,汤里倒是看不出来有些什么,却浓稠白滑香味四溢,连平时最不愿意好好吃饭的卉宝都喝了小半碗。
等到江霖自己吃了饭收了碗筷,路过那水缸,才猛然想起莫不是那鲤鱼被大娘煮了?他掀开盖子,却看到那鱼儿还一动不动地在水里。
江霖百思不得其解,也就放弃了思索。他也多亏着这得过且过的德行才能好好地长到这么大,凡事都少问几个「为什么」,实在是会过得更快乐些。
他没再多想,只点起油灯来,凑着那微弱灯光继续看他的医书。江霖今天走了不少路,连连打了几个哈欠,最后不知不觉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在那梦境里,他好像也听到了涓涓的水流声一般,由远及近的,动静仿佛越来越大,到了最后,竟然是波涛汹涌的海浪声了。
朦朦胧胧地,他就好似站在一片宽阔的海岸前,岸边立着个白衣的男子,半边前襟还沾着大片的血迹。江霖刚想过去瞧瞧他的伤势,男子就突然回过了头来。还没等江霖看清楚他的脸,猛然一个大浪就朝他打了过来,江霖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灯油早就烧尽了,室内只有一地柔和的月光。他人还在桌前,身上却多批了件单衣。
难不成……他今天是从那深山里,引来了什么山鬼吗?海……海边的……山鬼?
伴随着一阵水声,江霖从床上坐了起来,有些茫然地看着桌上摆好的清粥小菜。他揉一揉眼睛,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然后推醒了睡在一边的儿子:「卉宝,起来了。」
这般情形已然持续了好几天,他虽一向觉得那些怪力乱神的事不靠谱,放到了现在,倒也不得不信了。不过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歪,他没做过亏心事,也没什么好怕的。不过听人说妖怪做的饭菜都是蛇虫鼠蚁变的,从他家米袋日益消瘦的程度来看,应当是谣传才对。
卉宝只要有的吃就很开心,而且这妖怪的手艺似乎比江霖还高些,煮出来的粥火候恰到好处,还有股艾草的清香。
「卉宝,今天爹爹要去趟镇东,一会儿就回来。」江霖摸摸他的头,「中午回来做鱼汤给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