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阳不语,手腕一晃,收了那一枪一剑,两手结了法印,一缕玄紫灵气自指尖窜出。
单致远察觉到那法印雷火之力,暗道不好,魂魄至阴,雷火却至阳,乃是神魂克星。阳炎龙牙伤不了他,若几道天雷劈下,只怕他就回不去自己肉身了。
只得一个纵身往远处逃去,怎料才离了不足十丈,就被无形之力猛往后拉,竟半分也迈不动步子。他心中猛沉,又念出天方老祖传他的法诀,想要逃回天方圣域中去,怎料依旧全无动静,竟是被完全困住。
那玄紫灵力爆出几缕电光后,乍然间消散无踪。
开阳又重新尝试,那电光却是一次比一次微弱,最后完全召不出半点。
施法接连失败,开阳的脸色就更阴沉几分。
至此,单致远算是搞清楚三件半事。
第一件事,开阳非但不记得他了,还一心要取他性命;
第二件事,开阳剑术尚存,却失去了统御万雷的施法能力;第三件事,他如今魂魄之体,神兵难伤,却离不开开阳身周十丈。
剩下半件事,便是开阳误将他当做了天帝,连那周鹤也如此。
单致远不由仰头眺望蔚蓝如洗的万里长空,心中祈求勾陈早点前来为他解惑。
随后开阳骤然暴喝道:“谁?”
龙牙再出,又掀起一片狂风巨浪,枝干折断、针叶松塔积了厚厚一层,这方圆数里的松树全都糟了秧。
便见地上松针层微微隆起,又有凡人男子的声音惊慌传来:“仙师饶命!仙师饶命!”
随即有七条人影哆哆嗦嗦自松叶与树干下爬了出来。壮年青年皆有,个个穿着打补丁的灰褐色葛布短褂,腰间插着斧头,皆是一副凡人樵夫的打扮,才自枯叶中起身,又接连扑通扑通跪在开阳面前一味磕头求饶。
单致远暗道惭愧,他是魂魄之体,感应不到生灵靠近也就罢了,怎的连开阳也全无察觉?
他眼见开阳不悦皱眉,便猜到他的心思,忙开口阻止,“开阳,且先听他们分辨几句。”心中却是苦叹,开阳如今一心要杀他,怎会听他劝阻?只可怜这几个樵夫,无辜便要丢了性命。
谁知开阳却扫他一眼,竟当真未动手,只沉声道:“尔等何人?”
那几个凡人樵夫面面相觑,为首的一个中年人方才战战兢兢道:“小的姓钟,家中行大,名叫钟大力,我等皆是山下乐松村村民,只因昨日村外围墙被妖兽撞坏,故而上山来采些木头,修补围墙,不想冲撞了仙师,求仙师饶命。”
单致远听这樵夫说得惶恐,又生得一副憨厚神色,衣衫破旧,手足满是旧伤老茧,如此卑微,令他忆起了年少时跟随师父的种种场景。
同情油然而生,便开口道:“不必担心,起来说话。”
谁知那些凡人肉眼浊胎,竟一个也看不见他,仍旧向开阳叩头不止,乞求不停。
单致远更是失落万分,又听开阳问道:“围墙?妖兽?”
开阳此时一身玄色锦袍,眼神幽深,高高矗立有若孤峰,自然便生出股睥睨苍生的气势。这些樵夫误以为遇到了常年修仙,隐世不出的世外高人,一时间慌张得恨不得化作那高人鞋底的泥土。
那中年男子便愈加小心,将凡间的情况一一分说清楚。
原来自万渡山腹中飞出了亿万鬼渡鸟后,其余妖兽亦开始作乱,短短数月,凡间便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无数乡村城镇、坊市城郭皆受了妖魔袭击,死伤无数。
随后,凡间修士们自最初的慌乱中集合起来,各大门派联手抵挡妖魔。如今则以七座城为首,与妖皇大军形成了犄角之势。
那七座城守备森严,有数位大能坐镇,若入得城中,便可保性命无虞,人称七福城。只可惜入城要求极为严苛,并非寻常人可入内。
这乐松村位置偏远,倒避开了妖魔作乱的密集地带,村民们便自发建了围墙,应对偶尔出现的小股妖兽群。倒是勉强支持到了今日。
开阳继续追问:“七福城?”
这一次那钟大力却并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反倒露出愧疚神色,“小的不过山野农民,记不住那许多……不过离村子最近的万渡城便是七福城之一。若是仙师不嫌弃,村长大人必定能为仙师解惑。”
单致远听见万渡城三字时,心中微微一动。真仙派、剑圣门、六甲、关鸣山……若是万渡城固若金汤,想必那些叫他牵挂之人也平安无事。
如今被困在这失忆的开阳身边,处处掣肘,白白结了金丹,竟连法术也施展不成。不如回万渡城,问清驱逐魔藤的方法,夺回肉身,方才有办法联络上勾陈,对付眼前这位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