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者_作者:折一枚针(197)

2019-04-25 折一枚针

  第一次心动,那是在太涂。
  眼泪从长睫上滑下,一滴、两滴,没落在地上,而是打进宽大的金属掌心,为了接住这些泪,逐夜凉几乎单膝跪下。
  “我可以杀光乌兰洽的人,屠城,只要能平息你的怒气。”
  “你不用考虑一个机器的感受,我愿意为你去杀人。”
  那是在乌兰洽。
  蓝色的天,蓝色的水,逐夜凉追寻他而来,缥缈得像一个梦。
  嘴唇贴上去,金属和水,有讨人厌的锈味。
  一个破釜沉舟的吻,一次濒死的体验,让人目眩神迷。
  那是在兰城,肉身神曾指着岑琢的心脏,用一种同情的眼神,以一次无声的神谕,早早预示了未来。
  “为什么……要爱我?”
  “为什么让我知道你的爱?”
  那是在兴都,逐夜凉说:“你知道你爱的是个什么人吗?”
  “你知道他为什么跟你在一起,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一不小心,就会把你撕得粉碎!”
  岑琢那时没懂这些话的意思,只牢牢地念着一句——“我们是飞鸟与鱼,永远到不了对方的彼岸。”
  他强迫自己不要想,可做不到,满脑子都是逐夜凉,那具可恨的骨架子,即使落到这步田地,他还愚蠢着,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
  希望他回来。
  希望他爱他。
  “喂……”黑暗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岑琢狠狠地一抖,“谁……”他惊恐地扯动锁链,“是谁!”
  什么东西在向他靠近,拖着脚,慢而沉重,岑琢尽量往后退,核心囚舱里有另外一个人,无声地潜伏在黑暗里,一直在虎视眈眈。
  一只手,骨瘦如柴,冰凉地摸上脸颊。
  岑琢强忍着没叫出声,屏住呼吸,和那家伙隔着短短一段距离,对方的鼻息喷在他脸上,粗鲁的,把他的脸摸了一遍。
  “是新人。”那家伙低语。
  岑琢瞪着眼前的一团黑。
  那个鬼魅一样的声音说:“你们为什么喊同一个名字?”
  同一个名字?岑琢从恐惧中冷静下来,他指的是“逐夜凉”,被救走的那个人也喊过他,像自己这样,在黑暗中绝望地攀援过一份希望。
  “你知道之前的人,”岑琢问,“你在这里多久了?”
  一把干枯的嗓子:“很久。”
  “你是什么人?”
  “和你一样,”鬼魅说,“猛鬼城的犯人。”
  岑琢不相信:“这里是核心囚舱,你身上连锁链都没有。”
  “他们让我来照顾核心犯,否则你这么锁着,连水都喝不上,”鬼魅转身,“你不用在意我的存在,就把我当成空气吧,或是黑暗本身。”
  “不,”岑琢不信,“你是西方分社的干部,伪装成犯人来套我的话,你打错算盘了,我是被骗的,什么都不知道。”
  鬼魅没说话,拖着脚回到角落,似乎对他和西方分社毫不感兴趣。
  奇怪的是,岑琢居然感觉好一点了,在这坟墓般的死地,有一个人可以做伴:“之前关在这里的人,”嫉妒着,卑微着,他问,“是什么人?”
  鬼魅没有回应。
  “哥?”岑琢直觉他比自己大,那把声音、那只手、那个蹒跚的脚步。
  鬼魅动了,诧异地问:“你叫我什么?”
  “哥……”岑琢迟疑,“怎么了?”
  鬼魅沉默良久,慨然说:“好多年没人这么叫我了。”
  岑琢试图交流:“你有弟弟,还是当过老大?”
  鬼魅却转移了话题:“之前的那个核心犯,很讨厌,”他向岑琢蹭过去,“他厌恶我,但更怕我。”
  “为什么?”岑琢不解。
  “因为,”鬼魅一把抓住他不自由的手腕,顺着掌心摸到冰冷的铁链,“我可以对他做任何事。”
  岑琢瞠目,毫无反击之力的恐惧让他一动也不敢动,这时,头上有脚步声,金属地板随之震动,缝隙间透出一丝光亮。
  鬼魅迅速藏身进黑暗,岑琢抬头,只见头顶的地板呈三角形移位,那上头有一张煞白的脸,光太强,什么也没看清。
  “……下头有两个人,”工作人员在汇报,声音模糊,“伽蓝堂的会长和……”
  临时放下的金属梯上走下来一个人,皮鞋,脚步悠闲,可能还插着兜,徐徐踱到岑琢面前,笑了:“岑会长,好久不见。”
  岑琢眨着眼睛看他,努力想把他看清,中等身材,没穿西装,一张精致的脸渐渐清晰,浅淡的发色和瞳色,岑琢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