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上并没有钉钉,随着少年大力一推,‘咯啦啦’低沉暗哑的声音,磨着二人的耳朵响起,棺盖应声前移——就这样被推开了。
一股寒气猛然从棺内冒出,赵胤一臂拽着子鹤,大步后退了两步才停。
灵棚内的光线仿佛又暗了几分,棺盖被推开后,里面却全无动静。
既没有人突然坐起身,也没有机关猛射。
可偏偏是这样死一般的沉寂,更让人心惊肉跳。
恐惧在两人心底酝酿,即便身有技艺,仍感到几分胆寒。
赵胤攥拳又松,松了再攥,几个深呼吸后,渐渐恢复了些许平静。
恐惧感被压下几许,他左手攥紧了殄官锤,慢慢的,朝着开了口的棺木,挪了一步。
而自从棺盖被推开的那一刻起,子鹤便没有动过。
他被赵胤拉着后退一步,动作机械。
在那一瞬间,两人皆没有注意到,棺木中冒出的寒气,瞬间贴着棺身钻入地里。
接着,寒气猛然蔓涨,直接顺着子鹤的脚心,钻进了他的肉身。
黑袍厉鬼的魂魄强势无比,但凡四周出现无主的阴煞之气,都会将之笼在自己魂魄周围。
若遇到蕴含邪气的阴煞气,更是会自动吸收。
于是,当寒气钻入丁谢肉身的瞬间,子鹤的魂魄便动了起来——直接将那些寒气吸食进魂魄之中,成为了养分。
可在这寒气之中,却不仅仅有阴煞邪气,更有着曾属于别人的一缕残魂——
它曾隐藏在灵棚底下,现如今又缠绕在寒气之中。
它不属于任何风水阵局,所以赵胤并没有发现它。
它也并没有攻击性,所以子鹤梭巡四周,也并未看到什么能称之为隐患的邪气。
可这缕残魂潜伏在这灵棚下,却显然并非偶然。
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子鹤双眼呆滞,昏暗的环境让他的表情不那么显眼。
在这一刻,他吸收了那缕残魂,脑中眼前皆浮现出,属于那段残魂的记忆——
【张天师收徒,不论富贵人家,还是街边乞儿,但凡看对眼儿,都可能带回山上。
容家大房3个儿子,能有一个被天师选中,对于这个时代的家族来说,是很荣光的事。
容二在家排行不上不下,父亲从不曾将他当大哥那般教养,所以平日并不严厉。
可容二并不开心,因为他也没有得到如大哥那般多的、父亲的关注。
因为行二,他也不若弟弟那般,得到母亲最多的宠爱。
他不是家里最能干的,也不是家里最柔弱的——他既羡慕大哥的强大,又嫉妒三弟的娇软受宠。
到6岁了,他还没有大名。
直到被天师选中,他突然接收到了所有人的目光,全家终于都围着他转了一回。
这一回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过家。
修行之路,让他与曾经俗世的家族,一别就是永远。
张天师已经许多年没有收徒了,所以容二上山时,身边并没有与他年龄相仿的师兄。
师父全部的精力,几乎都用在了自己修行,和他身上。
直到有一天,师父下山游历,带回来一位小师弟,
从那一天开始,他失去了师父的关注。
小师弟事事比他强,样样压过他。
有时,他站在角落里,会忍不住想,如果,小师弟能突然消失该多好。
可是,小师弟一直没能消失。
两年后,他和小师弟一起掏鸟窝,被罚关禁闭。
在山崖边,他们并肩站着看日落日出。
他每时每刻都在脑中演练,伸手将小师弟推下山崖。
两天后,他们离开顶崖,小师弟就跟在他身后。
他没有动手,也没能好好观赏下崖顶的日落日出,彩云漫天。
几年后,他应心魔,修饿鬼道。
逃下山时,小师弟追下山来,执剑喝问他的道心何在。
他答说:“我就是要做这世上独一无二。既然正道上有师父有师兄们有你,那又有什么意思。我不如入了饿鬼道,只我一个,做鬼王也很威风。”
他看见小师弟满面困惑,然后笑着说:“回去吧,张尘阳,你不愿意杀我,我也不愿意杀你。不如就此别过吧。”
狼狈转身,他听见身后小师弟的声音:
“再见时,倒戈相对,我不会再留你了。”
看你能不能杀了我再说吧!
……
火焰冲天,燃烧整个村庄的大火,熏的他浑身发烫。
他丝毫没有退避,反而是微微眯着眼睛享受这种炙烤的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