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冷笑,直截了当道:“不能!凡人的事,凡人自行解决。退下吧,没事别来烦我。”
都蓝脸色乍青乍白地变了几变,最终还是隐忍下来,驯顺行礼:“是,小王这便告退。”转身踩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庞大空旷的神殿中,又剩下国师独自一人。
沉默片刻后,他伸出右手,握住左上臂,骤然猛一用力,将整条左臂硬生生扯了下来!
没有鲜血喷溅,没有痛呼呻吟,平静得像一幕死寂而诡异的皮影戏。他将断臂举在身前,包裹在黑色袍袖下的肢体忽然扭曲抽动起来,仿佛正拆散成无数碎块,又重新组合出新的形态——
布料落地后,一头雪白羽毛上密布黑斑的海东青,站在了他的右前臂上。
这头号称“万鹰之王”的猛禽,有着精钢打造般锋锐的喙与爪,顾盼之间,充满凶暴无比的猎食者气势。再仔细看去,却发现它根本不是活物,竟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傀儡!
国师在鹰头上轻抚了一下,指尖跃出一片小小的冰镜,镜面上映出一个男子的身影——锦衣金冠,眉目流丽,意态悠闲,正懒洋洋地斜倚在车厢内的软垫上,手里拈着枚糕点往嘴里送。
影像一闪,消失在赭黄色的鹰瞳内,国师轻轻振臂,傀儡鹰展翅飞起,穿过神殿拱顶的圆洞直冲云霄。
“嗬嗬。”目送海东青飞去,左臂不知何时已恢复如初的国师,发出了惨恻低沉的一声笑,“转世之身……印云墨?既然送上门来,就别走了!”
第44章 抟扶摇鹰击长空,诧先祖从天而降
糕点卡在喉咙里,印云墨咔咔地呛咳起来。坐在旁边的印暄立刻倒了杯茶递过去:“小心点,这么大个人,吃个糕也会噎住。”
印云墨没好意思让侄子喂茶,忙接过来大喝一口,把喉咙里的绿豆糕冲下去,喘气答:“我感到有人在咒我,心头一跳才呛了。”
“谁咒你?人在何处?”
“……不清楚,许在很远的地方。”
“瞎忽悠。”印暄嗤笑一声,帮他拍顺了气,而后让他的脑袋舒舒服服地搁在自己腿上。
印云墨枕着结实又有弹性的大腿,惬意地辗转了几下,“还要再走多久才到震州?”
“我们已经进入震州地界,离边关也不过小半个月路程。”印暄道,“从鹰哨那边传来的密报看,上个月以来边塞打了大大小小十几仗,我方赢多输少。这秦阳羽是大将之才,唯独就是有些恃才自负,一打起仗就不听朝廷号令,连朕派去的监军也不给半分面子,前几日寻由头打了人家二十军棍,至今下不得床。”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印云墨笑道,“再说,我要是大将,也不喜欢旁边有个屁事不懂的太监指手画脚。”
印暄无奈道:“祖制不可违。朕知他不喜人掣肘,特地派个读过书、明事理的太监去,是魏吉祥的内侄,结果还是难逃毒手。”
印云墨难得听皇帝抱怨,朗声大笑:“只怕有文化的太监,比没文化的更糟心!早知我这不知多少代的玄孙儿如此桀骜不驯,我去给你当监军好了!”
印暄一愣:“什么多少代?玄孙儿?”
“他不是姓秦阳?”
“是啊。”
“可不就是我的玄玄玄玄孙?”
印暄满头雾水地白了他一眼:“又胡扯些有的没的。”
印云墨正色道:“说真的,我给你当监军,留守震山关。你巡完震州,去一趟雾州,一来跟许久未见的大哥联络联络感情,二来嘛,顺道考察一下人家的治兵之道,回头在三军内推广推广。”
印暄一口回绝:“不成,你得老老实实待在朕身边。再说,你一个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逍遥王爷,能监什么军,不要把我的大将带坏了!雾州那边,我自有安排。”
印云墨撇嘴:“龙眼看人低!”
当朝皇叔与皇帝正不成体统地一个躺在另一个腿上、不成体统地拌着嘴,马车陡然猛地一震,不动了。
一名紫衣卫在窗外道:“启禀皇上,一侧轮毂陷进沟壑中,臣等会尽快把车身抬出,还请皇上恕罪。”
因为车厢的瞬间倾斜,以腿为枕的皇叔把脑壳撞在了皇帝的要害上。皇帝疼得头皮炸裂,呲牙咧嘴地抽了好一会儿冷气,才勉强出声道:“知、知道了!”
皇叔眼见自己无意间作了恶,怕龙根折断,连累国祚绵延不了,愧疚之下忙不迭地伸手去揉,自我安慰道:“没事没事,撞一下而已,也没多大力,哪那么容易断呢?”
印暄眼眶里满是泪花,痛和爽一起袭来,简直要把他逼疯。他一把抓住印云墨的手,含泪道:“小六叔,你饶了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