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景年本就年纪小,又性子单纯,对于那些错综复杂的东西向来没什么耐心,听得有些糊涂。对他来说,只要肯让他研究人鱼,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眼下他还在兴奋,对于和人类打交道实在没什么兴趣,听了韩栋的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说“那就拜托了。”
韩栋看出他心不在焉,又说到,“陈老叫你开会呢。”
余景年恍惚间回过神来,依依不舍地点点头,凑近人鱼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现在能下水吗?”韩栋也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观察着。
人鱼黑色的眼睛盯着韩栋,鱼鳍一般的耳朵颤了颤,这才转头看着余景年。下一刻,他突然飞快地伸手,尖锐的爪子划过余景年的脸,顿时留下三道血痕。
那速度太快,余景年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影,脸颊上有隐约的酥麻。“怎么了?”他还想上前去问,人鱼却突然张开嘴,尾巴的末端和耳朵仿佛瞬间炸开,以一种古怪的频率颤动着。那一刻,仿佛空气都被扭曲了一般,余景年觉得耳边一阵尖锐的刺痛,眼前的画面便一片模糊,像是一种诡异的波动从人鱼的嘴巴四散开来,裹挟着巨大的能量,海浪一般的扑来。
“景年,闪开!”韩栋吓了一跳,将余景年猛然拉开,两个人贴在地上,头顶上像是有一把刀呼啸而过。只见房间里镁光灯乱晃,几乎肉眼可见的气流将余景年方在站立的地方穿透,一直奔向他身后的防弹玻璃,“嗤嗤”地声音响起,坚硬的玻璃瞬间裂开,以蛛网一般的形状迅速破碎,玻璃碎片洒了一地。
余景年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人鱼面无表情的脸和冰冷的眼睛。
人鱼被关起来了,没有人料到,这个身长刚刚不过两米的家伙怎么会有那样的诡异方式,即便他的双腿不利于走路,也没人再敢和近距离解除,这简直就是一座会移动的炮台,哪怕在陆地上他的移动速度并不快。
“通过声波在空气中产生共振,瞬间聚积力量,危险的生物。”白发苍苍的老人感叹地看着被缩在水箱里的人鱼。他的伤口已经彻底愈合了,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想来鳞片的生成不会像伤口愈合那边简单吧。或许这道伤口会跟着他一辈子。
余景年胡思乱想着。
“就叫他飞廉吧,即便生活在水中,他也是个操纵风的神。(注)”老人笑了笑,转头看向余景年。
“老师……”余景年咬着下唇,略略有些不知所措。陈老是余景年的恩师,把他从研究生带到博士生,支持他关于人鱼的研究,也时常提出建议。余景年对陈老很是尊重。
“走吧,我们去开会,顺便研究一下怎么保护科研人员的安全。这家伙比我们想象的要危险。”陈老轻轻咳了一声,带着其他人一起转身走了。
余景年看了一眼蜷缩在玻璃箱子里的人鱼,这才转身离开。
坚硬的玻璃隔绝了声音,自然不会有人听到,那一刻,箱子里的人鱼轻轻张了张嘴。
“飞、廉……”略略有些缓慢的声音在玻璃箱里回荡,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坚硬质感,并不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
“景、年……”人鱼再次发出一个声音,他歪了歪头,耳朵微微扇动,漂亮的黑色眼睛左右转动,像是在观察着这个空间。
谨慎起见,余景年被抽走了两管血,他脸上的伤口和一般的刀伤没什么两样,也不是很深,但是谁也不知道人鱼锋利的指甲里有没有什么致命的病毒。韩栋拿着装血样的小瓶,再三强调余景年如果有不适,一定要说出来。
余景年哭笑不得,只恨不得赌咒发誓,“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韩栋这才转身去化验室。
陈老带着余景年和团队里的其他人进了一家会议室。九块屏幕组合在一起的超大液晶显示屏瞬间亮起,显示出人鱼蜷缩在玻璃箱里的样子。他似乎精神不太好,两只手抱着尾部,沉默地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余景年脸色发白,有些难过的攥紧了手。他想起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瞬,若不是韩栋将他一把拉开,那样强大的气流绝对可以把他的头击碎。他一直把人鱼作为一种类人的生物在研究,无论是很多年前摄影师们在珊瑚礁旁无意拍摄到的画面,还是美国公布的零星研究结果都显示着人鱼拥有极高的智商。
他们群居、捕猎食物,但也收集海藻和其他水生植物。除了鱼尾,他们和人类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余景年却绝不会想到,人鱼竟然会毫无理由的攻击人类,这样的结果无疑推翻了他之前的论调也让下一步的研究变得困难无比。他们得做很多的防护措施,干扰人鱼的活动,这让余景年有些莫名的失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