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再次陷入诡异的静默。卡尼尔死死地盯着他的脸看,试图把大叔隐藏在胡子下的五官看清楚。他钳在我手腕上的手指越收越紧,嘴唇也抿得发白,表情看上去既期待又纠结。大叔逃避现实地望望天花板,剥剥手指甲,再望望天花板,又剥剥手指甲,终于把自己的学生气得暴走,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就是一阵乱晃,“死老头你给我装,你再装!老子今天就替天行道灭了你!”
我刚被人一把甩开,正扶着吧台准备站稳,听了这话差点扑倒——喂喂,喂!为什么感人肺腑的师生相见会突然变成相残戏码啊喂!那什么,大叔你还笑?!你真不怕被你学生挠死啊!
大叔一边心虚地笑着一边挡下他的攻击,十分游刃有余的姿态,跟哄小孩儿似的哄道:“阿卡乖,老师这不是回来看你了?”说话间轻易地将人制住,把自己学生的两只手反剪在身后,摇头道,“你看你都多大人了,还跟小孩似的,这让老师怎么放心你啊。”
他说得十分诚恳,但卡尼尔根本不买账,张嘴就喷:“阿卡你妹!要不是修认出你,你会认得这么爽快?”他用力一挣,整个从他掌间挣脱出来,瞬间收了蝶化形态,“老子真是倒霉透顶才摊上你这么个监护者!现在我也是万人仰望的Q族种了,再也用不着你成天看着护着,就算你现在还想去送死,也没有讨人厌的小鬼头会哭着追在你身后不让你走!”
又是一阵静默,气氛凝重。
卡尼尔咆哮完以后就跟没事人似的揉了揉脸,恢复面无表情的状态,平静地道:“不好意思,刚刚有点失态。老师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话请尽管吩咐,虽然只是能力有限的Q,但在老头子们面前还是能说上点话的。”
酒馆老板上楼拿酒一直没回来,在场见识到他变脸绝技的三个人里,除了我表现得不怎么淡定,另外两个男人好像都没感到有压力。大叔甚至在纠结的胡子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起身拍上自己学生的肩膀:“很好,阿卡,老师很高兴。啊,连打雷都会害怕的小毛虫终于长大了,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承担起身上的责任,我——”
天边几道电蛇闪过,瞬间照亮了没有路灯的街道,也照出了卡尼尔眼底一闪而逝的慌乱。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刻雷声在天际轰隆隆地滚过时,卡尼尔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好吧,所以说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看着都要对他改观了,他却可以瞬间把自己的良好形象打破,还能进一步崩坏给你看。
大叔站在原地盯着晕在脚边的学生无语了很久,最后默默地捂住了脸。
我老师别开眼去看天色,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低沉道:“走吧。”
我点点头,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低声道:“老师,我不怕打雷。”
他淡漠地应了一声:“嗯。”
两个人走出小酒馆,在即将有倾盆大雨的天空之下走向停在远处的飞行器。
我埋头往前走,嘴里继续低声道:“所以将来你不想管我的话,不用为了顾及我的面子偷偷走掉什么的。学生丢人,老师想甩手走人也是应该的,我觉得我能理解大叔的感受。”
他脚步一顿,又继续往前走:“那就别丢人。”
第22章 师生
蝴蝶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哪怕小时候长得再不可爱,长大以后也不会残到哪里去。
不过据说卡尼尔从小就长得十分可爱,面容精致,又不大爱说话,经常拖着绒毛玩具站在角落里孤单地看其他孩子玩耍。这副小模样特别能勾得年长女性母性泛滥,会主动上前去摸摸他的脑袋,温柔地邀请他和自己的孩子一起玩耍。因此他身边的孩子都特不待见他,总觉得是这个没有父母的小鬼从自己这里抢走了母亲的关爱,所以每次碰面时都要例行公事地嘲笑他是只没人要的毛毛虫,不仅长得奇怪,还弱得连最低等的L族种都打不过。
属犬科的斑角正是最喜欢上门来找他茬的小团体头目,在冯斯特大叔成为没人要的小毛虫的监护者之前,他一直备受欺负——噗哈哈哈,我没有在笑,真没有。我现在很能理解为什么当斑角被压成肉酱之后,卡尼尔会表现得这么冷漠。备受欺负的孩子即使在长大以后,心底的伤口也不会轻易地愈合,何况还是被监护者中途抛弃的小蝴蝶。
我,噗哈哈哈——
好吧,只是有点不能想象邋里邋遢的冯斯特大叔怎么能教导出卡尼尔这种学生。虽然一打雷就会尖叫着晕倒这一点很丢人,也很容易被惹到炸毛形象尽失,但在他不开口说话的时候还是很有气质的一个美人,这两人之间的落差也未免太大了点。你看我跟我老师就……好吧,这也不是差了一点半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