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在一个月前。
不过短短三十天，他的心境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最开始的提防，到接着的小心试探，再然后对他的信任，以及从要塞回来后比信任还多那么一点的东西。
实际上他有提醒自己不要相信的太快。像周秦这样的人，能从夜山星系重回帝国中心，一定不会如他所表现的那样正直和高尚。
可是他辛苦构筑的所有的警惕、小心、谨慎，全都在这个人面前土崩瓦解。
伊莱斯无法解释这个事儿，他只能归结为是那个超出意料外的临时标记导致的——众所周知，无论是永久性标记还是临时标记，都会让Omega更亲近标记自己的Alpha，更信任、更依赖、也更驯顺。
他敲了敲卧室的门，很快的门就打开了。
周秦已经换了睡衣站在门口。
“又把你吵醒了，岚下。”周秦笑笑，接过他手里的餐盘，“请进。”
伊莱斯从他身边进入卧室，打量起这间他从来没进入过的房间，整个风格带着浓厚的冷色调设计，层层幔帐深沉的像是黑色的夜空。
“这儿一点都不好。”周秦说，“太大了。一个人晚上总睡不着。”
靠近阳台的书桌上，一整块三维投屏还打开着，一些新闻资讯围绕着桌子打开了一圈。
“您也不像打算睡觉的样子。”伊莱斯说。
周秦笑了笑：“没办法，时间太有限了。而且岚下也给我带了茶和茶点啊。这就是让我再工作一会儿的意思。”
接着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欲言又止。
“殿下想和我说什么？”伊莱斯问。
“你背上的伤……”
“已经结痂了。”伊莱斯转过身去解开扣子，衣服从他肩膀落下，他后背的鞭痕已经愈合，留下明显的红色纹路，那是新肉在生长。
周秦被这副景色勾的有些心猿意马，他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又被自己咽口水的声音惊醒，连忙垂下眼睛。
“咳。”他干巴巴的咳嗽了一声，“我还得感谢岚下。”
“为什么谢我？”伊莱斯把睡衣穿起来扣好。
“我让白榕通知你禁足，你没有生气，也没怀疑我。”周秦说，“感谢。”
“原因想想就能清楚。”伊莱斯说，“我相信您今天在皇帝那里受到了不小的压力，总得给皇帝陛下一些交代。所以您不用感谢我。”
他顿了顿，道：“就像您无需向我道歉，您也无需向我感谢。”
他失去了五年时间，也失去了健康、力量、精神力。但是他的理智和思维却依旧还在。
信任能否交付，本身就是一件慎重的事。
和是否被临时标记无关。
信任是两个平等的人格之间的约定。
伊莱斯在这一刻想通了。
周秦听到他的话，眼睛似乎亮了一些，他又咳嗽了一声：“那我开始工作了。”
伊莱斯点头，他坐到大床上：“您如果还有事情没有忙完，我可以在这里看着您工作。”
“好。”周秦很干脆的回到了书桌前。
他和陈仓开始对巨大的信息进行梳理。
有了可以看到能量流的右眼帮助，周秦的这个工作完成的非常有效率。
458位议员的全部资料，站队派系，政绩，弱点，在一夜的时间内，让他完成了所有的梳理。文件近千个，最终汇聚成了一册指南，对极有可能获得的票数进行了统计，对每一票的获取概率进行了分析。
时间匆匆流逝，当他完成这一切的时候，天色已经发亮。
帝星双月隐匿在了朝霞里。
周秦决定白天把这份材料交给任星雨，相信以任星雨和背后的任家会尽全力争取每一张可能的反对票。
他完成所有工作，关掉投屏，抬头的时候，就看见伊莱斯蜷缩在那张大床的一侧，熟睡了过去。他的睡袍早就掉在了地上，睡衣下一双脚在常温的室内依旧显得苍白而冰凉。
这一刻的周秦，忽然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他想回到五年前的夜山星系，去亲眼见见那个远望号上的机动师师长。他想回到十年前的半人马座γ星系，在猎鹰舰队上一览少将的英姿。
他想见见那个当年英姿勃发的Alpha，那个帝国最年轻的少将，那个Omega梦中的情人——他一定有着坚毅的眼神、傲人的气质、正直的品格……足以让千万人成为他军装下的仰慕者。
他在阴暗的庆幸，如果不是现在这样，如果不是经历了这些，这个人又怎么会属于自己？他唾弃自己又为自己喝彩。这种发酵的滋味，让他苦且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