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炀微微张大了眼睛。
他看着眉心微蹙的池暮,忽然觉得一阵窒息:“那……那阿姨……”
“抢救回来了,”池暮说,“但是左腿没了。”
顾炀:“……”
他以为池暮当初狠心离开战队,放弃比赛也放弃了梦想,原来……原来是建立在这种痛苦之上。
香烟余烬落在台阶上,被细风吹的满地打转。
那时也是在医院楼道里,池暮学会了抽烟,一根一根,不知节制,仿佛这样才能麻痹自己所有感官。
急救室的灯亮了一晚,他就在楼道里抽了一夜。
等天亮的时候,地面上已经堆积了数不清的烟头,就像他碎了一地的梦。
池暮说:“她以前是跳舞的,芭蕾舞,小天鹅知道吧,就是跳那个,很好看。但是因为我,她再也不能跳舞了。我在医院陪了她很久,她醒过来那天,知道自己截肢,大哭了一场,后来只要一看到我,就特别容易情绪激动。”
那段日子池暮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
每天挣扎在水深火热里,自责与痛苦轮番折磨着他。
是他毁了他妈妈的梦想,那么他活该用自己的梦想去抵、去赔。
所以他选择了退役,选择了逃避,选择再也不打比赛。
离开家后,池暮也有暗中关注着母亲的近况,他有家里保姆的电话,每隔一段时间就问一下,知道他妈妈恢复的不错,也从车祸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池暮一直以为他妈妈并不知道这件事,直到有一天,保姆忽然传了张照片过来。
上面是拍的另一张照片,因为光线的原因,画面某些地方微微模糊。
但池暮还是看红了眼眶。
这是他妈妈以前在舞蹈团时候比赛的照片,一束光从上空打在舞台上,站在中央的女人穿着一身洁白的芭蕾舞服,惦起脚尖,姿态优美。
池暮看这张照片看了很久,往下拖才发现后面还跟着一句话。
-夫人说,这是她以前的梦想,如果还有机会,她一定不愿就这样放弃。
-夫人还说,她从来都没有怪过您。
短短两句话,池暮握着手机看了一整晚,也哭了一整晚。
原来一直以来,他妈妈都没有怪过他,而是他自己没有跨过自己那道坎儿。
“我说我的事,你眼红个什么劲?”池暮起身走到角落的垃圾桶旁,习惯性想用手指掐灭,但动作做了一半,还是将自燃了一半的香烟拧在垃圾桶盖上,丢了进去,“你问我会不会安慰人,我不会,所以只能说个比你还惨的故事,让你心里好受一点。怎么样,还想哭吗?想的话我不介意再等等你。”
“……”顾炀本来想跟他道个歉,再安慰他一下,但听到这话,瞬间爱咋咋地吧。
而且,他知道池暮并不需要他的安慰。
“走吧。”顾炀从口袋拿出烟盒,冷声赶人,“不怕你的小男朋友闹别扭?”
池暮挑了下眉,往门口走去,没两步,忽然想起什么,拿出了钱包。
“……操,你当我什么?我可不要你的钱!”顾炀看他掏出钱包,差点从台阶上跳起来。
他绝对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施舍!
“没钱给你,想什么呢,我自己签约费都还没拿到手。”池暮递过去一张名片,说道,“这是当时给我做手术的什么专家还是医生,我记得他有次跟我聊过,他老师在国外专门研究这方面的病症,说不定能帮到你。至于要不要退役……你自己考虑清楚,虽然带小玲去国外治疗,时间可能会很长,但那边有专门的护理团队,小玲一定能得到非常全面的照顾。”
顾炀不可置信般抬头看他,接过那张名片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池暮:“道谢的话就不用说了,到时候记得礼金多包点就行。”
顾炀拿着名片愣了许久,这种感觉很复杂,就像溺水濒死之人忽然得到了救赎,从未有过的希望再次点燃了他的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