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嘿笑了一下:“九公子,你这般匆忙做什么,也不赶着做什么事。我们在辽国这么几天,天天奔来奔去便是办案、探查,今天大家又都与敌人交手过,都很累了,就多住一晚么。”
墨麒抿了抿唇,他自己其实也有点想走。虽说确实如陆小凤所说,已经很疲惫了。但和疲惫的赶路比起来,他更不想再继续和宫九在辽国多呆一晚——他还记得前一天耶律儒玉差点对自己下杀手,自己却毫无反抗之力的事情。
我应该与九公子分开一段时间,也许就能静得下心,专注精神,定神修心了。墨麒默默地想。
他的心里涌起了一阵不想分开的不甘愿与不舍,但这样的感觉,更加让墨麒坚定了要与九公子分开的想法。
我要没有时间了。墨麒想。但我已经答应了师兄一定要活下来……
墨麒看向还毫无所知的宫九:……而且我也确实想活下来的。
短暂的离别是为了日后的长久。
我应当这么做。
墨麒在心里反反复复地说服自己。
耶律儒玉走到墨麒面前,笑容里有几分叫墨麒毛骨悚然的慈祥:“多留一夜吧,饭菜都准备好了,莫要浪费。”他半是劝说半是威胁地道,“为了帮你们办案,我可是连红玛瑙金珠都送出去了,难道你们却连一顿饭都不愿同我一块吃吗?”
顿时无法拒绝了的墨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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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将千山鸟飞绝的牧民、士兵们送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牧民们激动地点起了篝火,为了庆祝部落的同胞们回归而围着篝火跳起了舞。陆小凤则受到了先前还骂得他狗血淋头的孩子的热情拥抱。
孩子一只手牵着自己的阿爹,另一只手死死抱着陆小凤的腿,埋在陆小凤怀里边哭边道:“你、你特别好!你一点也不丑!特别有脸!我不要你头顶长疮脚下流脓了呜呜呜呜,你是好人!”
陆小凤带着慈爱宽容的微笑,摸着这倒霉孩子的脑袋瓜子,其实一句都没有听懂。
花满楼看着月色下终于与家人重逢的那些士兵和牧民,道:“这次来辽,虽然影子人的线索又断了,但看这些家庭幸福的样子,我们做的一切还是值得的。”
陆小凤身体一僵:“……!”
对啊,线索又断了!
想到等到回宋,又要面对笑眯眯的赵祯,陆小凤不由地绝望地一把抱住了还在哭的孩子,很有种想要与这孩子一起抱头痛哭的欲望。
…………
七皇子府,雪梅林中。
树梢上坐着的纤细身影正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腿。
耶律儒玉走进梅林时,看见的就是万树梅花中掩映的那人,他总是带着一丝挥散不去的薄凉的眸子,瞬间被一种汹涌到难以抑制的感情点燃了,总是不急不慢的步子此时也带上了几分急切。
“这些梅花,你可还喜欢么?”耶律儒玉站在树下,仰着脸柔声道。
他这样仰望着树上的人的神情,就仿佛在看着自己此生唯一的神明一般全神贯注,又无比憧憬。
树上的人伸手,摇下了一片片梅花瓣,落在耶律儒玉的脸上,他都不愿移开眼睛,任那些花瓣拂过他的面颊,停在他的唇畔,点缀在他殷红的眉心痣边。
“喜欢。”
耶律儒玉的嘴角几乎控制不住的扬起来:“你喜欢就好。”
树上的人扬起脸,看向南方。
“你在看什么?”耶律儒玉轻轻问。
树上的人道:“我在看人。”
耶律儒玉:“什么人?”
“伤心的人。”树上的人又荡了荡腿,“你听过这句诗么?‘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我听过,但我不喜欢。”耶律儒玉靠在树边,微笑着道,“那不是我的性格。如果是我,我定是会与心爱的人共赴黄泉的。既然已经准备好与心爱的人皆为白骨了,又为何要可怜呢?我更喜欢另外一首——‘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